從那以後丁月華學乖了,再也不讓白玉堂給她出主意,送到寢室里來的東西也漸漸變成jī腿和餃子。展昭吃了一個月的免費食品,終於有點開竅了,才很不好意思地邀請丁小姐去聽了一場音樂會,票還是從學生會裡免費拿來的。音樂會演奏的是大宋軍人同大夏蠻子英勇作戰的事跡,聽到一半旁邊一個奶娃娃給鑼鼓聲嚇住,撕心裂肺地哭,兩人只得láng狽地從音樂廳里逃了出來,肚子又餓了,在街角吃了一碗餛飩。
丁月華反倒覺得這樣挺làng漫的,兩眼含chūn羞澀微笑著攪動著勺子,忽然聽展昭很不解風qíng地說我和葉朝楓上次就在這家吃的,那時候的餛飩餡似乎比現在要多一點啊……丁月華那一刻殺死葉朝楓的心都有了。
葉朝楓就像潤物細無聲的chūn雨一樣浸透到了他們這個小圈子裡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向來擁擠熱鬧的寢室多了葉朝楓這麼一個人。他同展昭大半時間都在一起,吃飯或者上自習,周末的時候兩個人還會結伴去開封的名勝風景地轉一轉。
柳金蟬未雨綢繆,那時候就對丁月華說,你還是想清楚一點,我總覺得那個葉朝楓對你家展昭有壞影響,我還沒見過哪兩個男人這麼親密的。丁月華不信邪,說這展昭對誰都這麼好。柳小姐說博愛的男人才要不得,這種人心中隨時裝著四萬萬勞苦大眾,你排得了老幾?
她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只是那時候丁月華年輕,聽不進去。
汴京的冬天終於來臨。雪並不急著下,氣溫卻是降了下來。宋大的綠色糙坪開始褪色。陽光下,植被一片蕭瑟。
展昭從圖書館回來,路過體育館外的糙地,看到了葉朝楓。那時周圍都是出來曬太陽的qíng侶,這個優雅的男子像道風景一樣獨自地坐在糙地上,陽光照耀在他身上,走過展昭身邊的女生都在對著那邊指指點點,說你看你看,那個男的,側面多帥啊。
葉朝楓像是聽到她們對話一樣,轉過頭來,看到了展昭,微微一笑。那只是他臉上最常見的笑容,不過也許是當天太陽太好了的緣故,展昭控制不住雙腳就那麼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葉朝楓的外套脫在一邊,只穿一件不怎麼厚的開司米毛衣,身上散發一股煙糙的味道。他看了看展昭手裡厚厚的書本,問:“去教室發奮了?”
“在圖書館查點資料。”
“要期末考試了吧?學生就這時候最難熬。”
“還行吧。”展昭說,“這才大一呢。”
葉朝楓笑眯眯看他,“做學生真好,成天讀書談戀愛就可以了,什麼多不用多想。”
“葉前輩這話,把自己說老了好多。”
“噯!什麼前輩?我有名字,叫我朝楓就可以了。”葉朝楓眯著眼睛看天空,從口袋裡掏出了煙,遞了過去。
展昭在白玉堂等人的陶冶下,對煙也有了研究,一看就知道他手裡的煙,一根抵得上一般人的一包。
他搖搖頭,我不抽菸。
葉朝楓不勉qiáng他,把煙收了回去。
“忙了一個晚上,剛才開車回來經過這裡,想到自己有多久沒有曬過太陽了。你來之前我一直在數風箏,我老數錯。我想是累壞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陪女朋友嗎?”展昭輕輕問。
葉朝楓看著他,笑意加深,掏出皮夾給他。照片裡,一個少女甜美地笑著摟著葉朝楓的脖子,長長的捲髮,jīng致的五官。
那是展昭第一次見到耶律皓蘭。這個後來在宋大掀起一陣風bào的絕色少女此刻正縮在哥哥的chuáng上睡得如同一隻小豬,夢裡儘是初來中原的欣喜。
“你妹妹?”展昭看出來了,“她來開封了?”
“她過來做講座,不過她想留下來陪我玩一段時間,所以有可能會來教一下英國文學和希臘文化。”的
保護
“她好像比我還小。”
葉朝楓似喃喃道:“我們家的孩子都比較早熟……”
展昭安靜坐他身邊,還想聽他繼續說下去,聽他說說自己的家庭,說說一些社會人的苦悶。可是等了半天都沒有聲音,忽然覺得肩膀上一沉,才發現葉朝楓已經靠著他的肩睡著了。
冬日暖暖的陽光下,小昆蟲振著透明的翅膀從這兩人的眼前飛過。
展昭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躺下,頭枕在自己腿上,又拿來西裝外套,給他蓋上。輕輕的,把領子翻好。
不過展昭不知道的是,葉朝楓並沒有睡著。他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就入睡的人。他剛接了一個母親打來的電話,花女士事無巨細地向他匯報著他那聰明能gān的小叔叔最近的種種動靜,匯報著幾個股東和他父親起的矛盾。母親諄諄教誨,始終還是那幾句話:注意身體,回來了,會有一場硬仗等著你打。
他坐在宋大的糙坪上,到處都是悠閒的人和狗,孩子們在歡笑,qíng人依偎在一起。而他,卻被一束電話波拉去了千里之外。那裡的天空或許更藍,但是當他站在那邊土地上的時候,是從來沒有時間去關心過。
葉朝楓在還很年少的時候有過夢想,他希望自己過了十六歲後能夠背著背包獨步旅行,走過山川河流,看過風土人qíng。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有大把的悠閒人生等著自己去度過。
可是等到時光流逝下,現象環生中,權利的傾軋糾紛不可避免地騷擾破壞著他的生活的時候,天真的孩子也會在一個晚上就立刻長大成人。於是他發誓,今生除這一次綁架外,再無其他的人和事可以束縛他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