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朝楓沒有打傘,衣服已經濕了大半,水自頭髮上流下來,從他英俊的臉上流下來。他走到展昭面前,“一個人?我陪你打好嗎?”
展昭沒搭理他,遠遠站一邊。
葉朝楓沒再追問,顧自熟練地運起球,往籃板跑去。他身形高大修長,奔跑起來別有一番力量之美,身手又十分靈敏,姿勢優雅得似乎每個瞬間都適合按下快門。就是有些人,天生資質優異,仿佛是為了適應這個世界而定做的一般。
待到籃下,輕鬆起跳,把球往籃里扣去。可是手只伸到一半,另一手憑空出現,敏捷地把球奪了過去。展昭落地後一秒也沒耽擱,迅速轉向對面籃板奔去。葉朝楓也只是微微一驚,立刻笑了,馬上跟了過去。
雨越下越大,已似白色麵筋,人都躲進屋子裡,只有一個約會女友的男生站在球場邊苦苦等候佳人。他回過頭去,越過茂密的梔子樹和桂樹的枝葉,看到裡面一藍一灰兩個年輕人正冒著雨打著球。技術jīng湛,旗鼓相當,小小練習賽居然也能打得如此jīng彩。
一番爭奪下來,葉朝楓後起而占了上風,生生截了展昭好幾個球,全部進籃。兩人暫時停下來,大口喘氣,有點意猶未盡。
展昭彎著嘴角甩甩頭髮上的水,然後又恢復一臉平靜,隔著雨簾望過去,問:“還打嗎?”
葉朝楓也是渾身濕透,走過來,一言不發地抓住展昭的手臂。展昭渾身一震時,他又已經放開了手。“你身上這麼涼,還是回去吧。”
展昭默默照著他說的去做。
的燈是黑的,很顯然沒有人。葉朝楓問:“你帶了鑰匙嗎?”
展昭老實地搖搖頭。
葉朝楓說:“來,到我那裡換衣服,不然你會感冒的。”
展昭想了想,還是跟去了。
葉朝楓的宿舍依舊簡樸整潔,有淡淡香水味,是皓蘭留下的。還有一大堆書本資料和學生的試卷,備課本上“葉朝楓”三個大字遒勁瀟灑,力透紙背。學生都管他叫葉老師,沒有多少人還記得他是遼國人。但他只是這裡的過客,一如冬天南下的雁,養jīng蓄銳一番,會拍拍翅膀頭也不回地飛遠。
葉朝楓自浴室出來的時候,展昭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窗前。外面的雨依舊鋪天蓋地的下,聲音大到說話聲都聽不清晰。
葉朝楓拿玻璃杯子泡了茶。茶是鐵觀音,因為雨季有點變味。想起半年前,這個房間裡還時常充斥著眾人歡聲笑語,如今都已經消匿在牆壁里,化做一段寧靜的歲月。
葉朝楓忽然自己笑起來:“不知道怎麼的,明明有很多話想和你說,現在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展昭淡淡道:“想到什麼說什麼好了。”
葉朝楓放下茶杯,說:“她叫蕭扶鈴。”
展昭哦了一聲。
葉朝楓只得繼續說:“我們十多歲的時候認識的。兩家是世jiāo,於是一早就給我們定了親。我大學畢業後,就舉行了訂婚議事。”
展昭居然認真聽著,問:“你喜歡她嗎?”
葉朝楓說:“不討厭。”
展昭點點頭:“那已經足夠。”他的意思葉朝楓明白,對於這樣的政策婚姻,彼此不討厭,已經足夠適合結婚了。
天下那麼多夫妻,有多少是因為愛而結合的?愛qíng是一回事,過日子是另一回事。人到了一定年紀就不該再幻想愛qíng,所以我們知道十多歲的孩子會一起殉qíng,而沒看哪個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與人私奔。
第九回
展昭把茶喝完了,放下杯子,說:“雨小了,我回去了。”
葉朝楓看著他眼底的落寞,一下捏緊了手裡的杯子。那顆應該已經被訓練得堅忍不拔的心,應該已經能不論什麼qíng況都能保持平靜鎮定的心突然疼痛起來。
他拉住展昭的手,然後站起來,將他拉進懷裡。展昭的身體僵硬著,消極地反抗著這個親密動作。
葉朝楓嘆了口氣,低下頭,吻他的唇。
展昭把臉別開,然後掙開葉朝楓的手:“夠了。”在我們還沒有狂熱地愛上,在我們的ròu體還沒有熟悉彼此,在我們的靈魂還沒有jiāo融。現在打住正好來得及。
葉朝楓笑:“我似乎活脫脫像個玩弄別人感qíng的花花公子。”
展昭回頭說:“朝楓,你人很好,真的。只是有時候,我們倆都有點糊塗了。”
人們常用來解釋自己放縱的理由:一時糊塗。
葉朝楓笑了,他鬆開了手。
“最後求你幫個忙行嗎?”
展昭看了他片刻,說:“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明天要搬實驗室,想請你幫個忙。”
只是這事。展昭輕笑:“沒問題……那我……我先走了。”
葉朝楓沒有挽留。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從下到結束,那麼短暫。而他,也不過就在自己身邊停留了一場雨的時間。
次日展昭上午沒課,一早就到實驗樓去找葉朝楓。陳舊的樓房裡人來人往,手裡拿著,肩上抬著各種各樣的器皿。學院到底吝嗇,這個時候都不肯出人工,叫實驗員自己動手。一些老師於是把學生叫來,充當免費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