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生驚喜,展開雙臂:“敏敏!”
敏真跑到他身邊,卻沒有撲進他懷裡。她站住,然後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緊緊拽著。
顧元卓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不跟緊嘛,給拐去賣做童養媳。”
敏真抬頭掃了他一眼,分明含著埋怨。
江雨生笑:“是我們不對,不怪敏敏。”
這兩人卿卿我我若無旁人,像在度蜜月,哪個來注意敏真?
多年前他們曾來過這裡,那時候他們比現在要年輕許多。那時候顧元卓還是顧家的少東家,隨著父親來這裡談生意。
夜晚的泰姬陵,在縹緲光暈的烘托下,宛若神邸,不愧是靈魂的歸宿地。
突然間他看到了那個年輕人。
那是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所以他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面,但那優美的輪廓讓他一下就認出了對方。不就是在英國遇見的那個書呆子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時父親顧傑文說:“元卓,過來見過蕭老闆。”
顧元卓轉過身來,看到父親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
光線昏huáng,那人的亞麻襯衫被燈光染成杏huáng。輪廓分明,深色的眼睛裡帶著一點藍色,一看就知道有外國血統。
顧元卓站著離他那麼遠,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股qiáng大的壓迫感。
父親說:“伯庸,這是犬子。若不嫌棄,就讓他叫你一聲大哥吧。”
蕭伯庸笑笑,有著含蓄的贊同。顧元卓便開口叫了一聲“蕭大哥”。
那天顧元卓隨父親一道,同蕭伯庸坐在車裡面對面談至深夜。
父親近些年來感覺疲憊,有退休的意思,開始漸漸把權力重心jiāo接到下一代手上。顧元卓是家中獨子,原本學的建築,現在也不得不放下理想和事業,踏進江湖裡經歷風雨。
jiāo談結束,協議初步達成,雙方才從車裡出來。
這時顧元卓看到一個人從保鏢人牆後面緩緩走了過來。他單薄的白色衣衫在夜風中微微拂動,仿佛一握縹緲的月光。
蕭伯庸看見他,溫和地笑了起來:“你回來了?去哪裡轉了一圈?好玩嗎?”
那個年輕男子一言不發,輕輕走近。他伸手一把摟過他,手扣在他的腰上。
那人靠著蕭伯庸,溫順如小動物。
蕭伯庸介紹說:“這是江雨生。”
於是顧元卓知道了這人的名字,江雨生。
江雨生似乎認得顧傑文,點頭致意:“幸會,顧先生。”聲音不大,卻非常柔和悅耳。
等他們一行人離開了,顧傑文才訕笑著對兒子說:“蕭伯庸還是這愛好。”
他沒注意到兒子的心不在焉。此時的顧元卓,腦海一正一遍遍回放著剛才那幕。
江雨生同顧傑文打過招呼,眼睛隨意地往旁邊瞟了一眼,視線從顧元卓臉上帶過。然後仿佛不認識這個人,收回了目光。
那一刻,顧元卓似乎也不認識他。
03
一家人從印度回來,都曬黑了一圈。上飛機時還穿著襯衫短褲,結果一下飛機,被冷空氣凍得直打鼻涕。
到了家門,林媽已經做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在等著他們。
江雨生看了林媽一眼,低頭對敏真說:“我們先上去洗澡換衣服。”
待他們上樓了,顧元卓才問:“媽怎麼說?”
林媽一臉愁苦,道:“太太這次給氣壞了。一直……一直在罵江先生。”
顧元卓冷哼了一聲。
林媽又說:“大小姐同大姑爺辦了分居,帶著孩子搬回家住,不走了。”
顧元卓笑,“那她們兩人這些天來必定每日都聚在一起說長道短。這也好,省得媽老向我抱怨寂寞。”
林媽兩面為難,“少爺,我記得你小時侯有一次不見了媽媽,就在花園裡放聲大哭,誰都哄不停,只有太太來了,你才收起眼淚。這下長大了,怎麼倒避著母親不見了?”
顧元卓也不由羞愧。
“你六歲那年發麻疹,太太幾天幾夜沒合眼,對菩薩說只要你能好起來,她願意吃素gān年。”
顧元卓臉上發熱,咳了咳,拿起杯子掩飾尷尬。
林媽見狀,便轉移了話題,說:“對了,太太和大小姐聽說了你們領養了一個孩子的事都很氣憤,說是江先生帶外人來分顧家家產。”
顧元卓手中的水杯重重垛在茶几上,水濺了出來,林媽也嚇得一個哆嗦,大氣不敢出。
這時江雨生從樓上走了下來,溫和地責備道:“你這是做什麼?拿林媽出氣嗎?”
顧元卓看到他,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
江雨生輕輕嘆口氣,說:“你今天回去看看吧。”
顧元卓一言不發,但都看得出他沒反對。林媽感激地向江雨生望過去,卻看他已經轉過身,彎腰抱起那個小女孩,往飯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