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如今也被她培養訓練成了一個二十四孝好男人。
當初孫東平的屋子就是一個垃圾堆,披薩盒子,中餐店外賣的碗筷丟得到處都是,蒼蠅和蟑螂橫行。劉靜雲幾乎要昏過去,一直很不理解人類怎麼可以在這樣的地方生存。
她拖著孫東平一起,花了一個周末才把這間屋子收拾得勉qiáng能住人。然後經常督促著他保持個人衛生,少吃外賣,天天去上課,上自習,寫論文,打工賺取生活費——總之就像一個了書童兼老媽子,還總是被抱怨。
孫東平那時候的口頭禪就是:“顧湘以前都會為我做這個做那個。”
劉靜雲那時候便會兇巴巴地頂回去:“那是顧湘好脾氣,凡事都嬌慣著你。我才不伺候你大爺呢!你還想活著畢業,就給我振作起來!”
重逢13
最開始他們兩個關係並不好。關於孫東平,劉靜雲沒有一樣看得慣的。他就像是個家道中落的大少爺,渾渾噩噩地度日,痛苦自責,又不肯發奮向上。她將他從頭挑剔到腳,覺得他就是一個敗家子。而孫東平也十分嫌她煩,覺得她一點都不溫柔,又愛管閒事,自以為是,凡事指手畫腳,當自己是國家領導人。
兩人總是為了jī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孫東平那時候說話相當尖酸刻薄,充滿了憤世嫉俗的怨恨。每次劉靜雲都會被他氣個半死,不知道怎麼回嘴,最後只有摔門而去,並且發誓以後再也不管他的死活。但是她還是沒辦法視而不見,過不了多久,又會去督促著孫東平搞衛生,上課和寫作業。
孫東平那時候就會譏諷地叫她劉姥姥。劉靜雲也愛罵自己就是犯賤,自己的事qíng都忙不過來,還去管別人的閒事,吃力不討好,處處被人嫌。
導致孫東平xingqíng大變的原因,劉靜雲一直很好奇。她曾經很小心地詢問過,但是孫東平卻不肯說。
後來期末考試前,孫東平不知道怎麼又喝醉了,倒在走道里吐了一地。劉靜雲去收拾他,將他搬回他的公寓裡。結果孫東平抱著她的腿哭得像是個被大人拋棄的孩子。劉靜雲那時才從他斷斷續續的話里了解了一個大概,知道是顧湘出了事。
她回頭就給父親打去了電話。劉父在電話那頭唉聲嘆氣,顧湘是他最看好的一個學生,他也心疼得很。
“顧湘他們家那片房子據說要拆,可是那裡住的人都不肯搬,顧湘她外婆也不滿意補助。開發商派人去找她家的麻煩,那人和她起了爭執。顧湘她……失手拿水果刀刺了對方一刀,那人又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死了?”
“死了。”劉老師遺憾道,“而且眾目睽睽,都看到了。其實這本來就是自衛,結果孫東平趕到了,二話不說就拉著顧湘跑了。”
“跑了?”劉靜雲捧著電話怔了怔,“那……然後呢?”
“在外地呆了五天左右的樣子,還是被找到了,抓了回來。因為有很多鄰居作證,而且上了報紙和電視,鬧得很大,輿論倒都偏向顧湘這邊的。這事最後被當成自衛過當來處理的,但還是判了幾年……多好的孩子啊!他們兩個都是!孫東平為了她,也沒參加高考……”
劉靜雲掛上電話,在椅子裡呆坐了老半天,覺得整個故事就像是個噩夢。她相信孫東平肯定也是這麼想的。那個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應該來一口酒。
這事她壓根不敢跟孫東平提,揭人傷疤不是一個有道德的行為。只是這樣天天看著孫東平消沉墮落下去,她也覺得非常心痛。能說的都說了,能勸的都勸了,能幫的都幫了,卻見那個人還是越來越消沉,對人生充滿了絕望。
事qíng的爆發點在不久之後,劉靜雲走進孫東平的房間,聞到了大麻的味道。
孫東平坐在一堆雜物里,面目沉靜安詳,仿佛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過,他甚至還對劉靜雲友善地打招呼。
劉靜雲當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她氣得肺都要炸了,雙手哆嗦,大腦暫時一片空白。等她回過神來,立刻衝去浴室,端了一大盆冷水,嘩地潑在孫東平的頭上……
劉靜雲搖了搖頭,再次把思緒從回憶里抽了出來。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孫東平還沒出現。她便離開臥室,出去看看。
陽台的門開著一條fèng,冷風從外面鑽了進來。劉靜雲拉緊浴袍走過去。
孫東平靠在圍欄邊,正抽著煙。今夜月色很好,將他的背影勾勒得有點寂寞的味道。劉靜雲知道他有心事,或許又是想到了以前。曾敬結婚了,他大概又是想到了他們幾個人從小一起的往事,或許還會感嘆自己是怎麼和張其瑞疏遠的。
或許,不,肯定也想起了顧湘。
劉靜雲苦笑。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是她自己吞下去的果子,那麼,即使鋪滿荊棘,即使苦澀難當,她也要堅持下去。她一直都是這樣固執的人。
他們說好了,重新開始,手拉手走下去。早就說好了的。
“東平,我先去睡了。”劉靜雲敲了敲陽台的門。
“哦,好的。”孫東平急忙側身點了點頭,“我抽完這支煙就去洗澡。”
“記得別把衣服丟籃子裡,這套西裝要送去gān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