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擾的宮人腳步與jiāo談聲好似一下遠去。
那一刻,那一方的天地,只剩下兩人。
萬籟俱寂。
姬恪忽得揚唇,展顏一笑。
“你為何這麼緊張?”
這一笑,方才緊迫的氣氛頓時dàng然一空。
蘇婉之不死心,頹力地扯著姬恪的衣袖,頭低低垂著:“姬恪,我不想嫁給二殿下,我想嫁給你,你娶我好不好?”
即便大膽如蘇婉之,這樣的話也仍是說的磕磕絆絆。
姬恪沉默。
他雖然心思深重,但絕少欺騙女子,也少輕易承諾。
蘇婉之攥著他的手越發收緊,仿佛那隻手裡承載者她所有的期望。
不忍心,不忍心那雙眼瞳里的光點暗去。
鬼使神差的,姬恪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願意娶你。”
蘇婉之緊攥的手放鬆,頓時眉開眼笑,拉著姬恪便朝宮門外走去。
人已經散盡,也無人察覺他們的逾越。
腳下的青石板,靴子踏上一步一響,寂靜中格外分明。
姬恪跟著蘇婉之,就這麼一直走著。
長長的路途,似乎要走很久,但走到,其實也不過一瞬。
宮門口青衫風流的蘇慎言已握扇等待良久。
姬恪抬眸間,便望見蘇慎言的投來的目光,方才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笑意氤氳的眸此時已經隱隱染上一些墨黑的色澤。
自小的玩伴,一個眼神便也心知肚明。
在蘇婉之尚未察覺之間,有些事qíng已經無聲的達成了默契。
我願意娶你,不代表……我能娶你。
第21章二一章
二一章
齊王府。
“這便是宮中傳來的新消息?”
“是。”
姬恪手指一揉,那份通過重重禁地運出的帛片便已經變成了粉碎。
看著飄搖落地的布料,姬恪的眸光深沉,似在思索。
身後的其徐彎腰拾起布料,投進一旁染著的瑞shòu鎏金香爐中,裊裊輕煙隨著噼啪的灼燒聲點點暈起。
再是千年靈芝也救不了晟帝在鼎爐丹藥中每況愈下的身體。
晟帝yù立儲。
姬恪無聲地想著那個蒼衰老人在他面前流落出的所謂的關qíng,替他修葺府宅,為他舉辦夜宴,賞賜更是如雲湧來。
但,皇家怎可能真有關qíng?
深夜暗招重臣入宮,再是如何的喜歡他,皇位也依然留給了嫡子,沒料到他和姬躍策謀許久,晟帝仍舊是選擇了他最不成器的大兒子。
姬恪的手指不自覺的握緊。
布帛上晟帝並非未曾提到他,只是……他的母親。
恪,其母,血不純。
單就才能而言,不提大皇子睿王姬止,就連二皇子燕王姬躍……也未必比得上他。
香爐中暖煙浮動,暗香溢出,chūn日裡那一點點的暖意便順著身體融入四肢百骸,但心卻仍是冷的。
多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九重宮闕里,他伏在母親的膝頭,一遍遍聽著母親不厭其煩的說。
“恪兒,你父皇是愛你的。”
“恪兒,不要管其他人怎麼說
“恪兒,你的身上留著最高貴的血,你該驕傲的活著。”
他的母親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不止他如此認為,凡天下見過他母親的人,無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美麗,高貴,溫婉,賢淑。
他的母親值得所有最好的稱讚。
然而,他卻親眼,看著自己風華無雙艷冠後宮的母親為自己飲下毒酒,看著那鮮活溫熱的生命一點一點變得冰冷,最後消失殆盡,失去生存的痕跡。
姬恪微微覺得頭疼。
帝王家的薄涼,絕不是一句喜不喜歡,愛不愛能解釋的。
他的父皇欠了他多少……終歸是要還的。
漆黑如墨的眼眸更加深邃如夜,閃過嗜血的銳光。
“其徐,我之前吩咐你的都準備妥了麼?”
“是。”
晟帝夜招進宮中的有七位大臣,丞相蘇岩,護國上將軍王如松,御史大夫齊虞,吏部尚書任漆,季川候李聊與,兵部尚書劉宇斌,太尉關簡。
清一色的老臣,在朝中地位無一不舉足輕重。
而這七個人對於晟帝的影響也頗深,真正的皇位抉擇,其實不過在這七個人中。
如果能贏得支持致使晟帝應允那便是最好,若不能,也只有兵行險招。
又囑託了其徐注意其中幾人的動向和籌備的另外一些事,姬恪方靠在椅背上歇息。
其徐忽然遞上來一張東西:“這是王將軍的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