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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刀落。
鮮血一揮而灑,浸了滿地的濁紅。
“咳咳咳……”
姬恪不可抑制的咳了出聲,其徐忙上前,右手使內力助姬恪緩過氣,邊問:“公子,要不要先讓行刑停止,等過一會在開始?”
左手握拳抵唇,姬恪搖頭,輕聲道:“繼續。還有多少個?”
翻過行刑的名冊,其徐道:“還有三十一人。”
“我知道了。”
散發著灼熱氣làng的烈日正掛在當空,蔭棚下熱意依然不減。
姬恪勾唇角,淡色的唇瓣上只有一絲血色,頰邊卻是不正常的紅暈。
他輕笑,聲音低微幾不可聞:“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御史大夫齊家滿門抄斬,罪名,府中藏匿御用之物,意圖謀反。
監刑者,齊王姬恪。
謀反……迂腐守禮到近乎刻板的齊夫子會謀反?滿肚子君臣大義忠君報國的齊御史會謀反?
若說齊家真正的罪孽,也只在於齊家養了一個十足的紈絝。
欺男霸女,仗勢欺人,無惡不作。
也是這個紈絝,連往自己府裡帶皇袍之事也做得出。
被抄家的時候這個紈絝甚至還在和府上的寵妾嬉笑玩樂。
不過……混跡朝野能被致死罪的原因永遠只有一個……你礙著別人了。
聽著耳畔利落的人頭落地聲,姬恪閉眸,任由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模糊,紛亂的聲音一點點遠去。
“啊,齊王殿下,齊王殿下怎麼了?”
“快傳御醫!”
流言從此時開始,齊王體弱,觀刑暈厥。
而齊家之事,也並非結束。
此後接連有大臣因事獲罪,或貶或砍,一時間朝中皆是人心惶惶。
每日上朝前謹言慎行,有膽小的甚至在上朝前吩咐家人準備好後事,誰也不知風雲變幻的朝堂之上又會誰獲罪誰倒霉。
齊王稱病罷朝多日,正殿之上立於最前端的依次是睿王姬止,燕王姬躍,靜王姬音,季川候李聊。
齊家亡故後,坐上御史大夫位置的是御史台一名中丞,新御史大人姓索,人如其姓,為人處世都十分縮手縮腳,對幾方前來恭賀的官員都是恭恭敬敬,料想不多時又是另外一個兵部尚書——牆頭糙。
出了此等事,最抑鬱難平的要數睿王姬止,他自宮中的暗衛才處得知晟帝屬意他為皇儲,又迎娶了工部尚書之女,本是chūn風得意。
但不知晟帝到底打得什麼算盤,至今也未正式提出皇儲歸屬,反倒循了燕王齊王的意,將支持他的齊家滿門抄斬。
工部工部,六部中最無用的便是工部。
若不是他府上還有個足智多謀的軍事江成,只怕姬止現在都已經坐不住了。
轉念又想到因病多日不出的齊王姬恪,姬止這才稍微覺得舒心一些。
這個皇弟一直讓他摸不大清,表面上是個溫文和善的溫吞皇子,但卻總給他些yīn沉沉的感覺,這點甚至比燕王姬躍更甚。然而此次……雖然一直知道姬恪體質一向弱,但沒想到他連膽子都小到如此地步,不就看個行刑,都能嚇到昏倒,這樣的身體和膽色想要為帝,當真可笑。
被腹誹良多的姬恪此時卻是安安穩穩端坐於榻上。
茶香混合著藥香氤氳,黑木案台上已經空無一物的藥碗靜靜擺放。
髮絲未束,散亂下來的黑髮隨xing的披散在肩頭。
姬恪的臉色遠沒有他人猜測里那麼駭人,雖然依然白皙,卻不至蒼白,唇色也顯得潤澤了許多。
案上攤了張寫滿人名的紙,姬恪提筆在上勾畫,每一筆都斟酌多次,才緩慢下筆。
擱下筆,姬恪將紙推遠,閉目沉吟。
寂靜里,一道聲音宛如炸雷般響起。
——姬恪,我恨你。
姬恪霍然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他的臥房,並沒有任何異樣。
但那聲音清晰,在耳邊反覆回dàng,就好似……有人方才才說過一般。
再度闔上眼,那雙帶著恨意的血紅眸子驟然毫無防備的出現在姬恪的漆黑的視線中,姬恪沒再睜眼,而是慢慢等待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消散至無痕。
心口有些鈍然的悶,很不舒服。
起初姬恪以為這只是他所謂的同qíng心和良心在作祟,並沒有阻止這種現象。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像個完整的人。
至少他還有憐憫,不至於完全迷失。
但次數多了,姬恪漸漸覺得不對,只是愧疚憐憫不至如此,然,似乎已經有些遲了。
鬱結於心的結,若不解開,便如夢魘。
如同兒時,母親的笑,美麗而瞬息凋零。
想著,姬恪忽得開口道:“其徐。”
yīn影里有人疾步而出:“在。”
“接洽的事qíng如何?”
“已經基本談妥,但需要公子出面以為證。”
“瑾與呢?”
“蘇公子暫時還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