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陽一一認過,倒見了不少熟面孔,隨著斑駁褪色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出來。
時值初chūn,有人提議出外踏青,得到一致響應。
慕陽無可無不可的答應。
初chūn時節,萬物復甦,踏青之地選在城外明水湖邊,湖岸上淺糙碧綠,百花初綻,骨朵伴著花影婆娑投she於水面,夾岸垂柳隨風輕擺,一兩柳葉落於水面,如一葉扁舟。
好一個亂花漸yù迷人眼,淺糙才能沒馬蹄的chūn景。
當即有人吟詩作對起來,慕陽對此毫無興趣,因著她在詩會上的出眾表現,眾人也只當她是沒興致,吟著吟著有人擊節高歌起來,更有人貪圖明水湖澄澈,gān脆褪掉靴子,將腳放進湖中,大圖涼慡起來。見此,眾人紛紛效仿,很快一眾名仕就都泡進水裡了。
明水湖在城郊極偏僻之處,本就無人,倒也沒人覺得如何。
有人叫慕陽一同下水,慕陽笑笑擺手道:“在下幼時曾落水差點溺死,因此一直畏水。”
她如此說,其他人便也不勉qiáng。
慕陽一人坐在岸邊,倒也清靜,剛將視線放遠,便感覺有人坐到了她的身側。
一轉頭,是蕭騰。
他有些歉疚道:“我不知道你畏水。”
慕陽淡笑:“這與你無關,倒是小弟該不好意思,蕭師兄不妨同他們一起……”
“不了,我陪你罷。”蕭騰的聲線溫和,顯得很是體貼。
如果那時候他用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態度同她說話……慕陽狠狠咬了下唇,讓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不知師弟chūn闈準備的如何?”
慕陽微眯眼眸,看著遠處的青山碧水,曜日蒼穹,輕道:“尚可。”
“那便好,希望以後能同林師弟一起入朝為官。”溫和的聲音中不知不覺添了些堅毅,音色也越發低沉,“雖人單力薄,但我也想為這個王朝盡些微薄之力。”輕笑了一聲,“是不是有些可笑,但這真的是我的願景。”
慕陽沒有答話,只是遙遙望著,面色微微露出了幾分殘忍的神qíng。
不可能的……蕭騰,無論我阻止你參加這次科舉是否成功,你都永遠沒有機會邁入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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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闈在二月初準時舉行,一共三場,每場三日。
三場所試項目分別是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
慕陽雖然沒有考過,但是也曾在父皇的書房裡見過會試時呈上來的題目與卷子……而這一年的題目她記得格外清楚,因為……這一年蕭騰拿了會試第一的會元,而後在殿試被欽點為狀元。
蕭騰的那一張近乎完美的答卷最後落入了她的手裡,清雋瘦勁的字體歷歷在目,甚至卷子上每一個字她都能倒背如流。
如今卻是拿來……想來也當真可笑。
書童負著背囊同慕陽一起準備進考場,在門口已排了長隊,檢查帶著的gān糧筆墨中是否有夾帶作弊之物。
檢查的速度很快,檢查完慕陽卻只站在門口。
“喂,你怎麼不進去啊?”
慕陽微微一笑,拱手道:“這位禮部官爺,在下是想等我的一個朋友。”
“這有什麼可等的,到裡間都是一人一屋……”
但見慕陽執著,對方也不好說什麼。
排隊的人越來越少,也快到了封場時間,不等對方再來找她,慕陽就帶著書童一轉身進了考場。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個紫衣男子帶著書童láng狽跑來,卻已然遲了。
第一場缺考,之後兩場考的再好也沒有意義。
三場考試後,慕陽終於從那個瘟臭而悶熱的考場中走出,所有的舉子都像是瘦了一圈,有的雙目熠熠,有的神色萎靡。
十年寒窗苦,一朝定乾坤。
慕陽讓季昀承的人給這次的同考禮部侍郎送去兩個要求,一則所有考卷只需認真公正批閱便可,二則但凡有三科答卷不全的考生不予批閱。
都是無足輕重的要求,一點也不為難。
在所有人都焦急等待放榜時,唯獨慕陽絲毫沒有急切的qíng緒。
她那練得一手字沒有白費,卷子答得相當整潔漂亮,至於答卷內容……
只是,自會試後,慕陽再沒見過蕭騰。
不知什麼時候,蕭解元少答一科的消息傳遍了帝都仕子圈,誰都知道會試三年一次,這一次不過,除非恩科便又要再等三年,表面上寬慰的不少,可是暗地裡不知多少人在竊笑。
對於其他人也罷,但對象是風頭正勁的狀元人選蕭解元就頗值得玩味了。
玄王朝的翰林院向來是個講資歷的地方,這樣同年文采不如蕭騰的反而會因早蕭騰三年入翰林院而反是他的前輩。
更何況,一直一帆風順的蕭解元受此打擊,三年後也未必有現在這般的心境。
街頭巷尾儘是各式的冷嘲熱諷。
慕陽帶著書童經過蕭府,府門緊閉,連個家僕也未在外,一派門可羅雀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