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也逐漸瀰漫起靡靡之色,賓客們越發隨意。
慕陽只坐了一會,就有些累。
“來人,取幾個軟墊過來。”
慕陽搖頭,輕笑:“不用了,我沒這麼脆弱。”
她的臉色被通明的燈火襯的愈發慘白,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正在翩躚舞動的歌姬。
這也許是她最後的生日了。
舞至□,越發引人入勝,纖細的腰肢幾乎彎曲扭動到了極點。
在一個深深的下腰後,攜著碧綠絲滌的領舞突然一個旋身,一把銀光閃閃的劍就這樣狠狠刺了過來。
主座上有兩個人,卻沒有多少侍衛。
那一柄劍的速度簡直快到了極致,只能聽見嗖的一聲直直遞到季昀承面前。
季昀承嗤笑一聲,從袖中反手取出一柄匕首輕鬆擋住刺來的劍。
歌姬一擊不得手,水蛇腰一個折返,另一手拔出腰間偽裝成腰帶的軟劍朝著慕陽刺去。
這個距離已經近到絕對來不及救援。
殺氣!
滔天的殺氣!
慕陽想抵抗卻已經發現力不從心,gān脆閉了眸,不再抵抗。
反正……她也快死了,怎麼死還不是死。
劍身入體,鮮血四濺。
慕陽眼前一黑,溫熱的液體濺了她滿身。
染血的身體軟軟倒在了她的身上。
那柄劍沒有刺進她的身體,而是刺進了季昀承的身體。
沉睡的記憶仿佛被喚醒,她想起了多年前那個被火
焰包圍的夜晚,灼痛了她雙目的血液和近乎絕望的心qíng。
“季昀承……”
自己的聲音好像也變得陌生而遙遠了。
刺客已經伏誅,可季昀承身上的血依然止不住。
看著滿手的鮮血,她問:“為什麼?”
季昀承吐了一口血,艱難道:“我也不知道。”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竟還露出了一絲笑。
不是怨恨也不是懊悔。
風輕雲淡,仿佛放下了什麼一般。
“對不起……”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有什麼對不起?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是誰一次次不求回報的幫助,是誰在包容誰的任xing,又是誰付出了滿腔的愛卻得到一次次傷害一次次拒絕?
是誰錯的多,又是誰應該償還?
慕陽的眼睛泛起血色,忽然腦中的一切像是清醒過來。
一切的一切。
不斷在她的腦中回閃不斷的重複拼湊。
她高叫了一聲,手指攥緊,幾乎深深陷進ròu中,眼睛酸澀到了極致。
溫熱的液體凝聚於眼眶。
什麼是悲傷,什麼是難過……
明明早知道會生離死別,也沒有這樣難過……為什麼……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靜,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看不見別的事qíng。
胸口劇烈的起伏,無法呼吸的感覺。
慕陽撫摸著季昀承蒼白的面孔。
也許是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
她驀然笑了:“我陪你罷。”
動用全身的力氣,慕陽拔出季昀承身上的劍,反手□自己的胸膛。
血順著唇角流淌,意識已經不那麼清晰,疼痛也逐漸模糊。
欠你的,大約這輩子也還不了了。
一直忘了說,也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也已經愛上了你。
只可惜,你永遠也聽不到了。
***
大腦鈍痛,靈魂被撕扯的感覺,意識漸漸朦朧,身邊的一切景象也隨之煙消雲散。
迷霧中一點光亮閃耀,徐徐間,淡淡金霧輻散成光幕,映刺瞳孔,頭部的痛感也隨之一點點加深。
霧越來越淺、越來越淺,仿佛燃盡了的煙火,猝不及防,猛然炸開,濺出一片金光。
手指痙攣似地彎曲,睜眼,用盡全力起身。
場景微微搖晃,但仍算清晰。
輕紗軟枕,暗紅色的挽帳被金羅小鉤高高吊起,面料光滑的
梅紅蠶絲被正順著身體的曲線滑下。
視線再遠,有一張端沉的紫檀小几,上面整齊擺放著一套jīng致茶具,牆上掛著幾幅頗為大氣的山水畫,最後是一架並無繪飾的屏風。
很熟悉的畫面,熟悉到讓她覺得頭疼。
可,她不是死了麼?
按著額頭,慕陽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得渾身都疼,尤其是胸口的位置。
有人快步衝進房間,跪倒在她的chuáng邊,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道:“公主、公主……您總算醒了。奴婢、奴婢差點就要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荒謬的感覺真實到可怕。
慕陽壓下心頭巨震,試探著叫:“雲泉?”
雲泉立即仰起臉看著她,忙不迭應道:“奴婢在,奴婢在,奴婢一直在。”
“我……告訴本宮現下是什麼日子?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現已是八月初五,公主已經昏迷了七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