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晏明明記得自己見過聶棗,卻不記得她在哪裡,找遍了鬼都所有他能去的地方,也沒有找到聶棗的蹤跡。
明明與他無關,可他總有些難言的不安。
而就在此刻,令主來了。
主廳里安靜下來,很快有人宣布了這次的評定結果,幾家歡喜幾家憂,不過第一同去年一樣仍舊是紅袖的。
等都報完,眾人紛紛看向令主,等待著他公布這次的考核題目。
令主頓了頓,道:“這次沒有考核,排位第一的是聶棗。”
一室寂靜。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噤了聲。
為什麼會是聶棗?她不是沒有回來嗎?就算她回來了,只完成了一個任務的她也根本比不上完成了兩個任務的紅袖。為什麼不要考核就直接宣布她是第一?
好奇心在眾人的心頭徘徊不去。
可沒有人敢問。
好一會,還是紅袖先大著膽子出列,她本來就是潑辣的xing子,讓她忍氣吞聲比殺了她還難,不過出聲的口氣仍是十分恭敬的:“令主,不知為何是聶棗?還有……不知棗姑娘如今何在?”
“沒有原因。”
令主淡淡看了紅袖一眼,後者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在我這。”
眾人譁然。
這是什麼意思?第二個傾夕?
***
而這一切,當事人並不知道,她還在令主的寢殿裡研墨。
聶棗靠在書案邊坐著,手一刻不停地打著圈,像是那已經成為了她的存在意義。鐐銬已經去掉了,但她依然乖巧的像是鐐銬仍在。
她應該記得今天是年度評定的日子,不過她隻字未提,像是已經遺忘。
如瀑黑髮垂在她的白衣上,長長的直到腰際,少許劉海傾斜著落下,掃過纖長的睫羽,嘴唇抿著淺淺的弧度,顯得靜謐而安寧。令主進來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
不過那個人當更柔若無骨一點,不會像聶棗這樣,把背脊挺得這麼直。
他忽然想醉一場。
“酒。”
聶棗停下研墨的動作,起身取來酒觴和酒壺,動作優美的為他斟上。
一壺,兩壺,三壺,微醺。
令主眯起眼睛,眼前的影子同很多記憶里的模樣重合,人影憧憧分辨不清,他努力合上眼睛,再睜開時,感覺有冰涼刺骨的東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什麼?
大概是個刀片。
這麼鋒利她不可能藏在身上,那大概是……藏在墨汁里,難怪感覺到有液體在順著頸側滴落。
“你要殺了我?”他握住聶棗的手,大概酒里下了東西,他的力氣無法全部用上,不過阻止她的刀深入倒是綽綽有餘。
令主抬起頭,在聶棗的眼睛裡看到了並未徹底死去的亮光。
他開口,滿是嘲諷:“你還在抗爭什麼?一切都是假的,你應該知道你不過是我造出來的玩物之一……不管是柴崢言、顏承衣還是夏白澤、甚至公子晏,都和你毫無關係。”
“你的過去和一切,都是我編織給你的夢境罷了。”
“現在夢醒了,你該回來了。”
令主想,她應該再更有耐心一點。
等他更放鬆警惕了,下手的成功率應當會高一些,她還是太著急了。
“是嗎?”聶棗捏緊刀片,終於不再偽裝,揚起嘴角笑了笑,“那你為什麼不gān脆繼續再次篡改我的記憶呢?讓我gān脆成為一個只聽命於你,不懂得反抗和抗爭的玩物?”
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和迅速見底的體力與jīng神力讓她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她該感謝在石室令主送來的飯食酒水,讓她在láng吞虎咽補充了體力之後,有餘力去思考這所有匪夷所思的發展。
如果有一天有個人告訴你,你不是你自己。
你所有的一切人生經歷都是別人的,你不過是個偽造的替代品,你會如何?
就算是假的。
至少她也擁有姜隨雲所有的記憶,和姜隨雲的xing格,甚至那張臉都與姜隨雲一模一樣。
而此刻倘若真的姜隨雲活著,她一定會和她做相同的事qíng。
那麼,真,或者假,又有什麼區別呢?
而且,在令主身邊呆了這麼多年,若對他的話全然信任,她也未免太不長教訓。
無論如何,這張臉不曾作假,她進入夏白澤的夢境裡,那張臉與她現實中完全一樣,沒有半點改動的痕跡。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qíng,偏偏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姜隨雲又不是一張路人臉。
她是姜隨雲本人的可能xing絕對在十分之五以上,而另有兩三分的可能是,她與姜隨雲有著不菲的關係。
不論哪一種她都沒必要自bào自棄下去。
說到底,令主告訴她這個,不就是希望她自己崩潰?
那她就將計就計隨他所願,降低令主的警惕,再伺機而動。
她本來應該更有耐心一點,只是年末評定這件事到底還是讓她焦躁了。
失去了年末評定,失去了在鬼都的地位,失去了接任務的機會,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攢到足夠的錢去換龍髓玉救柴崢言?不,倘若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一直未曾甦醒的柴崢言,真的是,她的柴崢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