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課後看到他記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時,我總會假裝崇拜地說,你好厲害。
陸齊銘就會拍拍我的頭,微笑道,傻瓜。
他喜歡叫我傻瓜,我一直抗拒這個稱呼,因為我覺得這些年來一不傻的人天天聽到別人叫你傻瓜,就會被叫傻。
不然,我怎麼傻得連話都不願意問,就心甘qíng願地和陸齊銘分開了呢。
我不願意自己一直沉浸在失去陸齊銘的悲傷里,我覺得房子裡空dàng得讓我走動一步就會覺得寂寞。
我看了下表,中午12點,起身刷牙洗臉,然後去樓下吃午飯,直奔公司。
路上我接到蘇揚的電話,他說他正在跟客戶談生意,問我昨天晚上的事qíng有沒有解決。
對米楚傾訴過的我,已經平靜了許多,所以只是輕描淡寫地對蘇揚說,沒什麼事。蘇揚放心地掛了電話。
我剛到公司,唐琳琳就撲上來問,洛施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我沖她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有時候,我覺得人有時候會心存芥蒂,比方說我和唐琳琳。雖然我們在一個公司,平時她也對我關懷備至,但是我始終無法做到的便是對她像對米楚和千尋那樣jiāo心。
我不但對愛qíng沒有過多的安全感,對友qíng也是如此。如今我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是結jiāo三年以下的。
我想起千尋說的那句笑話,她說,愛qíng生活里,比找不到安全感更可怕的是找不到安全套。
固然千尋同我們一樣只有二十一歲,但是她所接觸的人與事,以及生活給予她的心態,早已到達了三四十歲,所以她帶領我跟米楚也活得整天不拿自己當少女。葫蘆曾說過,我跟米楚往人堆里一站,那絕對是倆淑女,但一開口說話,一個聲音讓人幻滅,一個講話開放得讓人幻滅。
[3]我每天都給自己打氣,不怕死,亦不怕活下去。
我剛登上Q,便蹦出群消息,是米楚她們在討論該怎麼安慰我。我們的群名字叫“我們是害蟲”。
我說,都幾個熟人,別搞那些假qíng假意的,晚上陪我去喝酒就得了。
她們幾個被突然蹦出來的我嚇了一跳,爭先恐後地問我怎麼不在家裡休息。我說,睡醒了。別擔心我,我沒什麼事。
我說完這句話,她們才開始朝八卦的方向靠攏,比方說,你打算以後跟陸齊銘怎麼辦呢?現在誤會解除了,你們倆還gān嗎拖著不和好?
我說,這個問題有待考證,你們就甭擔心了,順其自然吧。
我說這話時,外邊有陽光從窗戶鑽進來,我桌子上的仙人球格外綠意盎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哭過,我竟然覺得整個世界開始澄澈美好起來。
但是這樣的狀況沒持續多久我就蔫了下來,因為唐琳琳走過來說,蔣言叫我到他的辦公室去。我問她怎麼了。她說看不出來他的喜怒。
我忐忑地走進蔣言的辦公室,主編已經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了,壓抑的沉默有種風雨yù來的架勢。我剛走到蔣言的辦公桌前,他就甩出一本書給我,蹙著眉頭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看主編,主編指了一下封底圖書價格的位置。我掃了一眼,馬上就在心裡哀號起來,完了,我是徹底完了。
圖書價格本是25塊錢,上面卻清晰明白地寫著“22”。這個錯誤是我在出片前就檢查出來的,並且對美術編輯提醒過要改掉的,可現在……
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這個,我有提醒美術編輯改正的……
但是,當美術編輯到達蔣言的辦公室,看到書上的錯誤時,立刻對我翻著白眼說,真服了你了,自己負責的書定價都搞錯。
我意外地看著她的反應,低聲說道,我明明要你改過的啊。
美術編輯聽到我的話,不但沒有領一點qíng,反倒突然大聲嚷起來,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上次校對就犯了錯誤,害得我加班給你替換文件,現在又這樣。你總是出這樣的錯誤,讓我怎麼跟你合作!
我知道美術編輯是公司的老員工,但她咄咄bī人的態度還是讓我當場就懵在那裡。那一瞬,我聽著她肯定的否認,竟然開始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她qiáng硬的態度讓我百口莫辯。
我想起蘇冽跟我說過的一句話,作為一個新人,要適當地軟一下。
這樣的僵局被蔣言打破,他說,你們先回去,林洛施你留下。
蔣言說,林洛施,你是這本書的責編,所謂責編,就是這本書從頭到尾,不管出了什麼錯,都要由你負責。你明白嗎?
我愕然地看著他,想要爭辯什麼,可是細細一想,他的話卻合qíng合理。最後,我黯然地低下頭,點了點頭,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並不能幫你逃脫責任。蔣言嚴肅地說。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此刻還能說什麼。最後我脫口而出,那我辭職吧。
我說完這句話,蔣言定定地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準會大發雷霆,可是我低著頭等了一會兒,卻聽到了他的笑聲。他說,蘇冽跟我說,你特別英勇,現在看來,不過是縮頭烏guī。
我抬頭瞪他,但在看到他沉靜的眼睛時,我的氣勢卻弱了下來。
他不是穿家居服的那個明亮而又毒舌的大男孩,他是穿著西服,氣勢沉穩的老闆;即便是笑著,也讓人不自覺地有一股壓力。
最後他嘆道,新人難免會犯錯,但第一次就犯這麼大的錯,你也挺不容易的。
我怎麼聽這句話怎麼像在擠兌我,但在這麼嚴肅的環境下,我沒有任何還口的餘地。他說,我跟印刷廠打了招呼,暫時停印。你親自去趟印刷廠跟他們溝通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