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言說,哦,肯定走了,她七點五十的飛機。
什麼,她明明告訴我是九點的飛機……我尖叫道。
可是,我怎麼會忘記了,蘇冽是那樣一個害怕離別的人,她怎麼會告訴我準確的時間?!
我跟米楚講了蘇冽的離開。米楚激動地喊道,cao,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翻了翻白眼,早告訴你能有什麼用,你也不瞅瞅你對蘇冽的態度。
米楚喃喃地說,我以為她能夠容忍我想明白。
我說,那你現在明白了?
米楚說,你說我還能不明白嗎?我覺得我怎麼都不能失去這個朋友。
我說,米楚,這個世界上讓人錯過後悔的,除了機遇,就是感qíng。
出門聚在一起後。
米楚當機立斷地給鄭玉璽打了個電話,她說,你怎麼就放蘇冽走了呢?我不知道那頭米楚爸說了什麼,但是轉眼我便看到米楚頹然地放下了電話。
我問她,怎麼了?
她說,鄭玉璽說,他也是為蘇冽好,她年華正好,適合更好的生活。
我說,你爸其實也沒你說的那麼壞,這感悟,趕上千尋了。
正埋首在心理學書籍里的千尋抬頭揮揮手說,該走的就讓她走,她想我們了,就會回來的。
蘇冽離開了,葫蘆憂鬱了,只剩下我跟米楚、千尋三個人,怎麼也提不起jīng神,所以平時鮮少再聚,偶爾周末會坐在時光吧里,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一想起以前蘇冽用手指夾著煙,優雅地坐在這裡指點江山的模樣,就覺得異常傷感。
而我沒想到的是,曲曲折折,出了這麼多事後,本該安靜的生活,又突然險象環生起來。
一天清晨,我剛走進辦公室,就聽到辦公室的同事在熱切地討論。“喂,聽說了沒,那個撞死人的市主任的兒子不是被判坐牢了嗎?聽說用了金蟬脫殼,去坐牢的不是他兒子。”“唉,現在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們說,這樣的事就沒人管管?”……
我邊朝自己的位置走,邊忐忑地問,你們哪兒來的消息啊?
喏,剛在網上看到的新聞。同事給我指了一下電腦屏幕上市裡的某個論壇。
我迅速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電腦,頓時,眼前眩暈一片。
在這個網絡發達的年代,所有的事都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十分鐘內傳遍整座城市,甚至全國、全世界。
我拿起手機朝衛生間走去,我撥葫蘆的電話,剛響了一聲後,葫蘆那邊便接了起來。我說,葫蘆,你知不知道網上的消息?
葫蘆鎮定地“嗯”了一聲。我說,現在怎麼辦?你爸有沒有在想辦法?
葫蘆說,大概沒有什麼辦法了。
什麼意思?我驚訝地問葫蘆。
葫蘆仿佛已經難過得不成樣子了,說話異常緩慢,他說,前段時間,我爸找人頂替我時,我晚上去客廳喝水,走過他們臥室門口,就聽到他在跟我媽說,最近市里在查他。而我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他鋌而走險辦下,如果能成,我們就成,至少可以保證我和我媽的安全,如果不能成,這個家恐怕就不成家了。
葫蘆低聲講述的模樣,讓我的心底生出一種抓也抓不住的恐懼。
我問,叔叔的事嚴重嗎?
葫蘆嘆了口氣,你覺得呢?市裡的每個產業,都有他的幕後投資,而且,我家不少親戚也在他的關照下深入到了各行業做生意。這水蹚得太深了。
葫蘆……我喊著他的名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冽離開後,我覺得自己忽然變得非常脆弱,在這一瞬間,我怕我再一開口,便會哽咽。
沒事……葫蘆安慰我道,他的口氣裡帶著坦然,他說,這件事如果能夠到頭也好,反正我已經日夜不安,等這天等了很久了。
掛了葫蘆的電話後,我又接了米楚和千尋的電話。
我覺得這些日子大家都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困shòu,稍有風chuī糙動,便會驚醒,隨時都在擔驚害怕真上帝賜給我們的各種離奇和災難。
我們安靜地看著網上流傳的消息,仿佛要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樣。
直到那天下午,葫蘆給我打電話說,洛施,我聽到我家樓下有警笛響了,我以後……大概再也不能給你打電話了……也不能再看著你跟齊銘幸福了……
我“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我說葫蘆,你等著,我去送你,我去送你。我不顧辦公室里同事異樣的眼神,就徑直朝樓下衝去。
我邊跑,眼淚邊從眼眶裡掉出來。
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哭了,之前我覺得自己為陸齊銘哭得太多了,所以,米楚跟蘇冽爭吵時我極力規勸,卻沒有哭,蘇冽走時,我假裝淡然,也沒有哭。可是,當葫蘆說恐怕日後再也見不到是,我的眼淚像大雨般,滂沱落下。
葫蘆,你知道嗎?如果陸齊銘是我的整個青chūn,那你便是青chūn上五顏六色的色彩,沒有你,我的青chūn也不會多彩。
所以,上天,請讓葫蘆留下來,留下來。
我趕到葫蘆住的小區時,門口的人群還沒有散盡,他們議論紛紛的樣子顯然已是人去樓空。
我站在葫蘆的家門口,突然全身無力,最後蹲在被秋天灌滿風的樓梯間,失聲痛哭。
風chuī亂了我的頭髮,chuī掉了我的帽子,眼淚甚至暈花了我的妝,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比失去最好的朋友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