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十七歲那年求他給我錢,讓我去給自己愛的男孩做手術一樣。
我說,爸,你知道那年我弄出多大的陣仗,這次我再次求你幫我。洛施在我心裡比哪個男孩都重要,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坐牢,那我寧願去死。
最後,我扯謊說,你不知道,她曾救過我的命,如果不是她,你不可能會看到現在的我。
鄭玉璽是對我有虧欠的,特別是在十七歲那年,他虧欠了我一段愛qíng。
最終,他嘆了口氣說,楚楚,爸爸老了,以後不可能面面俱到地護著你了,這次,我聽你的。你知道,有時錢並不是那麼重要,在我心裡,最重要的是你這個女兒。
鄭玉璽走時,我看到他的頭髮里竟然有點點白髮。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是老了,而我,恨了他這麼多年,也突然發覺自己不恨了。
我被保釋時,給蔣言打了個電話。
蔣言去了新加坡追女友,好像準備留在那裡。
我把事qíng的來龍去脈給他講了一遍,最後我說,蔣言,看在蘇冽的面子上,請你暫時以出公差的藉口送洛施到國外避一避。你知道的,她那麼好qiáng,我不能讓她知道事qíng的真相,不然這樣的結果會是兩敗俱傷。
蔣言沒有說過多的話,他只是說,米楚,好好照顧自己。
法院審判完,我被押上車送往監獄,洛施哀號著跟在車後一直追。
我對她擺擺手,做口型,親愛的女孩,好好生活。
她卻追著車不停地跑,厚重劉海兒把她顯襯得像一個芭比娃娃。只是,其他人一定不知道,林洛施的額頭光潔漂亮,她不適合劉海兒。
她留劉海兒的原因是因為她的眉心有一道fèng了七針的傷疤,是十七歲那年留下的。
那年,我曾血xing義氣地善jiāo朋友,遇到一個叫君君的女孩,起初,我以為她只是我普通朋友里的一位,到後來才知道,其實,她是一個只愛同xing的女孩。
我曾好玩xing質地給她報仇去找林洛施,當我們成為朋友時,我便忽略了她。
這其間我聽到過很多流言,都說君君喜歡我,為此我更加疏遠了她。
但是她卻來找我,問我是不是愛上了林洛施。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的思維,為了讓她死心,我便嬉笑著說,是啊,我跟林洛施最好了。
終其一生,我都沒有想到過這句話的殺傷力。
君君去找洛施,並且帶人打傷了她。
哪個女孩在最好的年華願意被破相?洛施眉心的傷疤成了我永遠的噩夢。每次看到她洗臉時撩起厚重的劉海兒,我就會不停地難過,自責,愧疚。
我是一個膽小鬼,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君君身上,我不敢對林洛施說,我曾愧對於她。
直到現在,看著奔跑的她,我終於敢在內心清白地喊,等我出來……
她跟在車後跑得很快,奔跑的姿勢像一隻倉皇的小鴕鳥,因為跑得太急速,甚至跌倒在了地上,可她卻不放棄,爬起來接著跑,伸著手悽厲地叫著,米楚,米楚……
我想說,林洛施,你他媽別跑了,慢點走。可是我張開嘴,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掉進了塵埃里。
[3]再見,那些花兒。
米楚走後,我的生活安靜了下來。
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再也沒去過任何聲色場所,甚至看到酒吧那條街耀眼的霓虹燈,都會莫名地掉眼淚。
所以,當主編對我說“公司有一個去國外進修的機會,考慮到我年齡小,沒有家室,又有可塑xing,所以把這個名額留給我”時,我有些心動了。
都說待在別人的城市,張不開自己的翅膀,可是在這個最熟悉的城市,我卻仿佛被壓了千斤重的鐵石般,喘不過氣來。
我打電話回去跟我爸說時,他說,你還年輕,有機會出去,就出去走走吧。我們都很好,不用你cao心。
我媽也說,出去吧出去吧,到那邊記得給家裡打電話就行。
我知道,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已成空城。他們都想讓我忘記那段前塵往事,想讓我忘記那個我曾經帶回家給他們看,乖巧地叫他們叔叔阿姨的男孩。
我去看望米楚,可是她一次都不見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突然恨我了,但她卻讓獄警帶信給我,信上是她潦糙的筆跡,她說,洛施,你別來看我了,我怕我會哭。你知道的,讓姐流眼淚,還不讓給姐放血來得痛快。你好好生活吧,如果有好機會,就不要放棄。
米楚的話gān脆利索,像她以前大聲叫我傻×時的沒心沒肺,但是最後一句話,卻像預知了我所遇到的事一樣,點在我的心頭。
合上信,我閉上眼睛,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群魔亂舞、激烈癲狂的長夜了,也再也不會有那樣暢快淋漓、言笑晏晏的時光了。
米楚,我聽你的,也忠於自己的感覺,我走。
我走的前一天,回家吃了飯,住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我沒有讓父母送,以為我跟米楚一樣,怕我會忍受不了離別的場面哭出來。
送我的,只有主編一個人。她像以前一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傻女孩,好好照顧自己。
我點了點頭,一陣靜默。
最後我抬起頭說,主編,你回去吧,我自己登機。
主編點了點頭,從容地踩著高跟鞋走了,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仿佛任何冰冷都無法穿透。我經常看著她想起蘇冽,蘇冽也是踩著高跟鞋走得格外筆直,像一棵俊秀的胡桃樹。我不知道,日後的我,是不是也會成長成這樣一個人,一個人獨當一面,沒有軟肋。只是那時,我們還可以擁有綿延冗長的青chūn時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