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萱依舊像上次見面時一樣,神qíng坦然,問我,有煙嗎?
我剛要從身上摸出來,她又苦笑了一下說,算了,丁丁不讓我抽,免得待會兒回來看到。
鄭玉璽帶我走時,我沒有反抗,他叫我鄭楚楚時,我也沒有糾正說他應該叫我米楚,甚至在他說“你以後可以去當女土匪”時我都沒有吭聲。
我只是在他說完後,突然跪在他面前,這是我七歲後第一次喊他“爸”。
我說,爸,求你給我二十萬。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說話總是慢吞吞的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年紀輕輕便出來開計程車了。
葉萱說,所有的事發生在三年前,你們是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三年前,為了減輕院長的負擔,你們開始出來打零工,賣報紙,送牛奶,在夜市上擺小攤。你們兩個人像親兄妹一樣相親相愛,當然,這是你的理解,因為你不知道葉萱已經對你暗生qíng愫。她說,她原本以為,即便你不明白也沒關係,至少你們還可以在一起。但好景不長,有一次在夜市擺小攤到很晚,你們收拾完準備回去,在路口卻突然有一輛車快速轉彎衝撞而來。當時,行走在街邊的葉萱正低著頭清點著包里剩餘的東西,所以渾然不知,直到聽到響亮的鳴笛聲,她才愕然地抬起頭。而你,撲上去一把把她推開……
葉萱說,那一夜成了她此後的噩夢,她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就會浮現出你倒在血泊里的場景。因為是午夜,那條路又比較偏僻,所以鮮少有人走,那輛肇事的車一瞬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沒有防範意識的你甚至連車牌號都沒看清。她艱難地叫人,最後是路過的一輛計程車把你送進了醫院。高額的手術費讓她望而卻步,她只能哭著打電話向院長求救。
最後,你昏迷了一周才醒來,命保住了,可是智力卻停留在了十四歲。醫生說,要想徹底康復,恐怕得去北京做個大手術,手術費大概要二十萬。
之後,為了還孤兒院的那筆錢,以及為了給你賺取高額的手術費,她便濃妝艷抹地混跡於酒吧、KTV包廂里。你依舊輾轉著打一些零工,後來閒暇時聽院長的話去考了個駕照。因為你平時說話做事與正常人無異,所以成為了一名計程車死機。
葉萱說,她一直告訴你她在酒吧的工作就是把啤酒賣給人家。雖然你潛意識裡很不喜歡那樣的地方,但也沒話可說,直到我給你看那些照片。
那時的我,渾身戾氣,不怕天不怕地,卻在聽了葉萱的一席話後,為被私心侵占的自己感到愧疚,甚至羞恥。
5
鄭玉璽說,我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我不會丟錢去救一個弱智的人。
更何況,鄭玉璽頓了頓,就算他康復了,難保你不會因為他讓我做更多的事。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真不愧是商人,就連親生女兒求他的事qíng他也如此盤算計劃。
鄭玉璽嘆了一口氣說,米楚,不要怪爸爸,任何父母都不會拿出這筆錢的。如果你有個什麼事,別說二十萬,就是兩百萬兩千萬,我傾家dàng產,砸鍋賣鐵都不會不管你。
我捂著耳朵,不聽不聽,鄭玉璽,你不願意,我就去找別人。
我說了這話就要跑,卻被鄭玉璽拉住,他厲聲說,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學校,以後我會找人看緊你。我花錢送你去念書,不是讓你出來玩的。
我有很久沒有看到丁丁和葉萱了,因為鄭玉璽叮囑老師看緊我,我沒有機會再逃出去。
我開始每日每夜給丁丁打電話,丁丁說葉萱的頭快好了,葉萱的頭拆線了,葉萱要去上班了,但是她換了工作,在酒店的前台當收銀員。
林洛施說從沒見我給哪個男生打電話這麼殷勤過。我也從未發現,把一個人放在心上的感覺,是這麼奇妙。
所以,除了給你打電話,我每天還給鄭玉璽打電話,從開始的軟磨硬泡,到最後的威脅。我說,不給我這筆錢,你會後悔的。
鄭玉璽卻並不答理我,他堅信我遺傳了他堅毅的基因,哪怕活到無路可退,都不會自殺。所以,他任我折騰。
她說,楚楚,你就是殺個人,我都能拿錢為你擺平,但是我不會把錢花在一個對我來說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鄭玉璽的話像警鐘一樣敲醒了我,他說,他只擔心我的安危,他只會為我花光所有的錢。
那天下午,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在我的頭腦里醞釀出來。
我連林洛施都沒有告訴,趁著吃飯的時候翻牆跑出學校,然後找了個以前在網上認識的小混混。
我約他見面,並讓他喊了幾個朋友。那天我沒有回學校,而是去了網吧上網,然後他們幾個人東奔西走,去辦卡,去找車,去找聲音處理器。
因為,我準備策劃一樁綁架案,人質是我,目標是鄭玉璽。
晚上七點,我和他們在大排檔吃完飯,料定我不在學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鄭玉璽那裡,於是,我們一起開車到郊外的某個廢棄工廠。小混混說,那裡鬼都不會去。
果然,剛到工廠準備好,我的手機上就顯示鄭玉璽打來了電話。
小混混熟練地cao作著聲音處理器,在電話里對鄭玉璽說,你女兒現在在我手上,要想換她回去,一個小時內打五十萬到這個帳號,不然……
打完電話後,他們開始跟我有說有笑。我吃著他們買給我的零食,說,錢一到帳,你們拿走十萬,剩下的四十萬轉到我卡上。
小混混嬉笑著表示同意,但是半個小時過後,小混混刷新網銀,卻沒有任何動靜。小混混的臉冷了下來,我一把拍在他頭上說,你是不是把卡號給錯了?
小混混說,不可能。我說,再等等。
三十五分鐘過去了,依舊空白……四十分鐘過去了,我變了臉色,小混混的幾個朋友也開始抱怨了……
四十五分鐘過去了……
只聽到破舊的廠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外邊光亮一片,一個我熟悉的聲音大聲喊著,楚楚,楚楚……
我驚訝極了,衝出門,竟然看到你驚慌的臉。你看到我時,開心地撲了上來,說,太好了,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