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他媽到底查不查?楊,姓楊的楊,澄,三點水一個登山的登,我就不信查不到房間號!”
“對不起先生,我們不能隨便提供住店客人的信息。”五星級酒店的服務員訓練有素,很耐心地跟他解釋。
“我是他朋友!我找他有急事!”
“對不起,請您跟他本人聯繫。”
“聯繫得上我還找你們gān嗎?出了事你們負得了責任嗎?你不告訴我,信不信我一間間房間敲過去?”
“先生,如果您再這樣騷擾以致影響我們正常營業,我就報警了。”
“好啊!你報警啊!警察來就能把楊澄給我叫下來了吧!你快報!趕緊報!我幫你報!”
秦川去搶服務台的電話,我走到他身後,一頭黑線地拍拍他的肩膀,可他頭都不回,還執意要撥電話,我只好用力拉住他。
“你他媽……”秦川回頭見是我,眼睛都放出光來,“喬喬?!”
“你找楊澄gān嗎?”我黑著臉問。
“我找他gān嗎?我找你!”秦川扔下電話,捏著我的肩膀上下打量,一臉焦慮地說“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我納悶地問。
“那渾蛋沒把你怎麼樣吧?”秦川焦急地口不擇言。
我的臉騰一下紅了,餘光里看見周圍的服務員和保安都在瞄著我議論,我氣急敗壞地打掉秦川的手:“你想什麼呢!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別不知好歹!我酒醒了找不到你,給王瑩打電話,她說楊澄帶你到友誼賓館了,我立刻就奔過來了!就怕他對你……對你怎麼怎麼樣!”秦川也憋紅了臉。
“你煩不煩!你以為別人都像你!快走吧!丟臉死了!我要吃早點!”我拖著他往外走。
“像我就好了!”秦川不服氣地說。
“像你我就一頭撞死!”
而秦川難得沒有跟我抬槓,他長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不知道你瞎cao什麼心。”我哼了一聲。
“喬喬,有些事,我也會怕的。”秦川沒有看我,他望著遠方淡淡地說。
身邊三環灰色的立jiāo橋仿佛虛構了一座城,周圍所有人如同螻蟻,只有我與秦川是鮮活的、有生命的。朝陽之下,我和他並肩而立。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擊中了,心底的隱秘沸騰起來,我要用一百二十分的力氣,才能抑制住那澎湃而出的某種感qíng。
第二十三節
後來想想,那年夏天我們的生活就像被上帝重新洗了牌,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秦茜回家了,和秦川一起。他們這次再也沒有逃跑的可能,因為秦奶奶病危了。那個一生風風火火的老太太,倒下的時候卻悄無聲息的。據說她正在做拿手的炸醬麵,還念叨著要是謝喬那個小丫頭在,肯定聞著香味兒就湊過來了。盤子掉了,她去撿的時候,就歪倒在了廚房裡。腦溢血,很快,一周不到就沒了。姚阿姨給“遠在加拿大”的秦川打電話,兩小時後他就出現在了醫院裡,還帶著已經兩年多沒消息的秦茜。老太太走得很安詳,左手握著孫子,右手握著孫女。醫生給秦奶奶蒙上白布,她那嘈雜熱鬧的一生仿佛就被輕輕遮掩過去了。
出了病房門,秦川和秦茜還沒擦gān眼淚,就被姚阿姨一人賞了一巴掌。秦川招了退學回國的事,秦茜也招了私自辦婚禮的事。姚阿姨冷靜地聽他們說完,瞬時做了決斷,秦川立刻搬回家住,繼續找學校念書。秦茜立刻回北京,至於譚輝,姚阿姨說她不認。在秦家,我一直堅信姚阿姨才是幕後終極大BOSS,秦叔叔唯她馬首是瞻,秦川那就是小玩鬧,秦茜則基本上一直在劍走偏鋒,飛蛾撲火。
秦川退了房子,我陪他一起過去簡單地收拾了東西,除了酸菜魚基本沒什麼可拿的。這間最初被我百般嫌棄的小屋,卻讓我格外不舍起來。牆上為了遮擋牆皮的《灌籃高手》的海報,馬桶上10塊錢的桃紅色馬桶墊,小商品市場30塊錢兩米買來的卡通窗簾,與加國牙膏很不匹配的塑料漱口杯,我專用的小熊拖鞋……我在內心裡跟它們一一告別,跟那些秦川就在我身邊的日子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