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jiāo啊。”他輕描淡寫地說。
“坐公jiāo!”我驚叫起來,“那多危險啊!最人雜細菌多的地方就是公jiāo你知不知道!我真服了你!瞧你剛才說我說得頭頭是道,敢qíng還是什麼都不懂!口罩呢?你戴口罩了嗎?”
“沒啊……那麼悶,戴上喘不過氣。”
“秦川!”
我怒吼的聲音把在傳達室睡覺的保安都驚了起來,他疑惑地推開門,看看站在路障線兩端的我們,揮揮手說:“gān什麼的?你學生吧?快回校!在校門口鬧什麼鬧,不怕得非典啊!”
“這就走,這就走,”我跟保安求qíng,“秦川,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我轉身跑回宿舍,從抽屜里翻出我爸給我的12層口罩,又跑到校門口。保安還在很警惕地盯著秦川,我喘著粗氣:“您幫我把這個遞給他吧。”
“不行,校內外不能遞東西!”保安果斷拒絕。
“哎呀算了,我不要!”秦川不合時宜地說。
“你閉嘴!”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求保安,“求您了,他出門沒帶口罩……”
“不行!”
“得了得了,你扔出來,我接著。”秦川朝我招手。
“好!你接住了!”
不等保安反應,我就往前跑了幾步,把口罩扔了出去。秦川接住口罩,剛要往兜里揣,就被我叫住。
“戴上!”
“上車再說。”
“現在就戴!快!”
“真煩!”秦川不耐煩地戴上,看他裹著12層的白紗布口罩的bào躁樣子,我忍不住笑起來。
“走了!你小心!”
“你也是!下車洗手!”
“知道了!囉嗦死了!”秦川咆哮起來。
我站在原地,目送秦川漸漸走遠,總算放下了心,他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個12層的口罩了。
第五節
大概是為了讓人們對未來始終懷有敬畏之心,不能妄加揣測,每當內心覺得沒什麼事的時候,宇宙造物的那個誰就會現身讓你領略命運的威力。
在我們所有人都覺得校內不會出問題的時候,一個生物工程的男生突然發燒,被緊急隔離送醫。本來趨於平靜的校園,瞬時人心惶惶,校方對相關人員進行了排查和隔離,有消息說他一直在我們常去的三食堂吃飯,嚇得我們宿舍再不敢過去了,連著去小賣部買了好幾天的漢堡餅gān什麼的。
而我則在那個男生被發現後的第三天,體溫升高。
第一次,36.8。我惴惴的,千喜和徐林都沒發現我的異常,我依舊在需要上jiāo的表格上填了正常的36.5,但晚上卻輾轉反側,很久才睡著。
第二次,36.9。不降反升的體溫讓我開始極度緊張,我不停地摸額頭,又到小賣部偷偷買了一個體溫計,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反覆自測,時高時低,但始終沒能回到36.5的標準值。那天我幾乎一宿沒睡。
第三次,37.1。37度的低燒值伴隨著輕微的咳嗽一起來臨,我徹底崩潰了。因為時不時地gān咳,我不敢在宿舍里,只要有人的地方我都不敢去,非典時期咳嗽的聲音就像炸彈,只要響起,周圍的人都會驚恐地散去。
我默默坐在湖邊,想可能已經在我體內的病毒,想我會被獨自隔離的境地,想最可怕的那個結局,一邊想就一邊哭了起來。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了,不能因為畏懼就隱瞞下去,而最終害了身邊無辜的人。我決定去校醫院主動提出隔離觀察的要求,而在那之前,我下意識打了個電話。
其實恐懼是一種不能分享的孤獨,朋友並非無話不談,而家人又捨不得令他們一起擔心。能傾訴這樣事的人,一定是特殊的存在,於我而言,那就是秦川。“有沒有運動減肥啊?”接起電話的秦川還在嬉皮笑臉地跟我鬥嘴,而聽到他鮮活的笑語,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秦川,這次我大概真的完蛋了。”我哽咽著。
“喂,怎麼了!喬喬你別哭,先告訴我到底怎麼了。”秦川的聲音都拔高了。
累積了許多天的驚恐傾盆而出,我慢慢給他講了我的身體狀況,混亂的敘述在他耐心的詢問下漸漸有了條理,秦川沉吟了下:“喬喬,你別慌,先聽我說。”
“嗯。”痛快地哭了一頓,我心裡好受多了。
“你先不要去校醫院,現在的形勢去了一定會隔離,不管怎麼著都至少被關14天。”
“可是萬一傳染了千喜和徐林她們,小船哥正準備研究生考試呢,他要是病了……”
“誰說你一定就是非典了?你剛才跟我說這么半天話都沒咳嗽一聲,先別自己嚇自己了。再說,如果你真的是,那現在也來不及了,要傳染早傳染了。”
“那我怎麼辦?”
“你在湖邊是吧?別chuī風了,一會兒真chuī感冒了。你現在先找個教室里坐好,看會兒書什麼的,分分心。我馬上過去找你。”
“你別來!來了又怎麼樣?也進不了校門。而且還要坐那麼久的車,萬一你再……”
“我不是有你給的口罩嘛!別cao心我了,你踏實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