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邊把我懸空抱起來,一邊和保安道歉:“對不起,她受了點刺激。”
他就這樣把我抱出了醫院,我用力向後踢:“陸勵成,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他把我帶到僻靜處,才放下我,我轉身就去打他,誰要你多管閒事?他把我向他懷裡拽去,用兩隻胳膊牢牢圈住了我,我胳膊雖然動不了,可仍然在又踢又掐。他一手緊抱著我,一手輕拍著我的背。我打著打著,突然就沒了力氣,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失聲痛哭。
媽媽走了,爸爸走了,我實在再承受不了一次死亡。
太不公平!死者可以無聲無息地睡去,生者卻要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
陸勵成一直輕拍著我的背,低聲說:“乖!不哭了,不哭了。”他就如哄小孩子,可也許正因為這個動作來自童年深處的記憶,曾帶著父母的愛,撫慰了我們無數次的傷心,竟有奇異的魔力,我的qíng緒慢慢平靜。
等我哭累了,不好意思地抬頭時,才發現他半邊臉紅腫,好像被人一拳擊打在臉上。
“警察打你了?他們bào力執法!你找律師了嗎?”
他不在意地笑:“我差點把人家撞翻車,他衝下來打我一拳算扯平。”
已經凌晨六點,東邊的天空泛起橙紅,醫院大樓的玻璃窗反she出一片片的暖光,空氣卻是分外清冷。不知道是冷,還是怕,我的身子瑟瑟發抖。
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
折騰了一晚上,陸勵成臉上的胡楂子都冒了出來,衣服皺皺地團在身上,再加上臉上的傷,說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我想搖頭,可看他形容憔悴,於是說:“外面有一個早點鋪子,我們去喝碗豆漿吧!”
我點了三份早點,吩咐兩份在這裡吃,一份打包,和陸勵成解釋:“一份給宋翊。”
陸勵成一邊喝豆漿一邊問:“你能和我說一下究竟怎麼回事嗎?否則我想幫忙也幫不上,許憐霜的腎臟為什麼會突然衰竭?”
我胃裡堵得難受,可我現在肩頭擔子很重,麻辣燙已經躺在病chuáng上,我不能再躺倒,bī著自己小口小口地喝豆漿:“麻辣燙有一個姐姐叫許秋,五年前或者六年前,反正在我認識麻辣燙之前,車禍身亡,開車的司機是許秋的男朋友宋翊。許秋死後,腎臟移植給麻辣燙,麻辣燙的父母隱瞞了這個事實。宋翊真正愛的人是許秋,麻辣燙昨天發現了這個秘密,同時發現自己的腎臟是許秋的。她不是腎臟衰竭,她只是大腦對身體發出指令,排斥、消滅侵入她身體的異物。”
陸勵成聽得呆住:“像電視劇。”
“在電視劇里,這是狗血劇qíng,在現實生活中,這叫痛苦。”
陸勵成嘆息:“我現在終於明白宋翊了,他在工作上總是寵rǔ不驚、波瀾不興。我以為他是故作姿態,原來他是不在乎,難怪他到北京都一年了,卻一直沒買車,完全不像是國外回來的人,肯定是車禍後不能再開車了。”
我像吃藥一樣吃完了早點,把打包的早點遞給他:“麻煩你送給宋翊。”
“你不去?”
我搖搖頭。
陸勵成回來後,問我:“宋翊一直守在麻辣燙病房前,打都打不走,他的樣子很糟糕,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疲憊地說:“我暫時不想見他,我們先去處理一下你臉上的傷。”
他說:“算了,一點小傷折騰兩三個小時,有那時間還不如回家睡覺。”
因為是周末,看病的人特別多,不管是掛號的窗口,還是取藥的窗口都排滿人,光排隊都累死人。
我問:“你家裡有酒jīng什麼的嗎?”
他呆了一呆,說:“有。”
“那就成。”
已經走出醫院,他卻說:“你先去車邊等我,我去趟洗手間。”
我點點頭,一會兒後,他才回來:“走吧!”
周末的早晨不堵車,去他在市中心的家只需三十分鐘左右,可因為他一夜沒睡,竟然開錯路,我們多繞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到他家。
他讓我先在客廳坐一坐,進去找了一會兒,拿出個特奢華的急救箱,我當場看傻:“你抗地震?”
他呵呵笑著沒說話,打開箱子,一應俱全,我偏了偏腦袋,示意他坐。我用棉球蘸著酒jīng先給他消毒,他低眉順眼地坐著,安靜得異樣,完全不像陸勵成,搞得我覺得心裡怪怪的:“你怎麼不說話?”
他笑了笑,沒說話,我把藥膏擠到無名指上,儘量輕柔地塗到他的傷口上。
“OK!一切搞定。”我直起身子向後退,卻忘了急救箱放在身側,腳被急救箱的帶子絆住,身子失衡。他忙伸手拉我,我借著他的扶力,把纏在腳上的帶子解開。
已經站穩,我笑著抽手:“謝謝你。”
他好像一瞬間仍沒反應過來,仍然握著我的手,我用了點力,他才趕忙鬆開。他凝視著我,似乎想說什麼,我一邊收拾急救箱,一邊疑惑地等著,最後,他只是朝我笑了笑。
我把急救箱放到桌上,去提自己的手袋:“我回去了。”
他去拿鑰匙:“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的回去,你一整天沒睡,你敢開車,我還不敢坐。”
他沒多說,陪著我下樓,送我上了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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