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
番外一記憶
一定有些什麼,是我所不了解的,細細追索才發覺,我的記憶中你早已來過。
“我叫蘇蔓,蘇東坡的蘇,糙字頭的蔓,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命中缺木,所以取的這個名字。”
在K歌廳外,宋翊聽到蘇蔓這麼介紹自己時,愣了一愣,並不是因為蘇蔓的自我介紹方式奇怪,在紐約那個光怪陸離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特立獨行,而是蘇蔓整個人讓他心頭微微一動,似乎在記憶的深海中泛起了什麼,可仔細想去,卻無跡可尋。
直到他回到包廂,聽到Young和幾個同事說著他們這段日子封閉在酒店做項目的辛苦,帶著幾分驕傲抱怨連網都不能上。他心頭的微微一動才有了蛛絲馬跡——他的網友“最美時光”恰好最近也不能上網。
說來好笑,在最流行jiāo網友的大學時期,宋翊從來沒有結jiāo過網友。出國後,陌生的環境、繁重的學業和找工作的壓力更是讓他和網絡聊天絕緣,MSN上全是高中或大學的同學。剛畢業的幾年,大家還常聊一下,隨著各自成家立業,MSN上的帳號漸漸都變成了灰色,不再活躍。他也從偶爾一上,變成了很少上。
那一日,新買的電腦到了,MSN是系統自動安裝的,一開機就跳了出來,他一時興起,輸入了帳號和密碼。登錄後,系統消息提示,“最美時光”加了他為好友。
宋翊想當然地以為是老同學,看到這個名字不禁就笑了,這哥們兒得多懷念大學時光啊!一念過後,卻有點難受,為什麼人家的最美時光不能是指現在呢?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燦爛積極得過了頭的網名,讓他即使知道了她不是老同學,也沒有拒絕和“最美時光”繼續聊天。
沒有想到的是,兩人居然一見如故,十分投契。當“最美時光”突然從網絡上消失,他著實擔心了幾天。雖未見面,可他覺得她不是那種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一定是有什麼事,直到她平安歸來,告訴他是因為突然出差,他才放下心來。
雖然有了蛛絲馬跡,可宋翊並沒打算去深究,究竟是不是巧合併不重要。
幾日後,Mike對他說,他組裡還缺的人先從公司內部選,如果沒有合適的,再考慮從外面招聘。宋翊想了想,吩咐Karen去調幾個人的履歷資料出來,叮囑Karen不要對外泄露。
Karen很明白地答應了,被選中的人固然是幸運兒,可也要給沒選中的人留幾分顏面。
很久後,Karen才帶著一沓文件返回來,滿面困惑地說:“沒有找到Armanda的履歷資料。人力資源部的同事說大概放錯了地方,要再找一找。”Karen頓了一頓,補充道:“根據審核過Armanda履歷資料的同事回憶說蘇蔓本科學歷,畢業於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畢業後在一家國企做財務工作,幾個月前跳槽到我們公司。”
宋翊一邊翻看著別人的履歷,一邊淡淡地說:“也不缺這一個,告訴他們不用找了。”
等Karen掩門出去後,宋翊手指輕扣著桌上的履歷表,默默沉思了一會兒,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已是下班時間,他給袁大頭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袁大頭的老婆張薔,清華法律系的,因為大學就開始和袁大頭談戀愛,和宋翊他們宿舍的人都熟。
張薔沒有絲毫客氣,熟絡地說:“大頭正開車,我女兒在車上,你長話短說,要是想長聊,我讓他回家後給你電話,或者你gān脆到我家來,我提供美酒美食。”
宋翊笑道:“不是找大頭,我找你。”
“找我?”
“對,我想和你打聽個人,和你一個宿舍樓,有沒有一個叫蘇蔓的人?蘇東坡的蘇,糙字頭的蔓。”
“蘇蔓,蘇東坡的蘇,糙字頭的蔓……”張薔似乎在凝神回憶,“我不記得了,雖然那時候清華女生不多,但各個系加在一起人也不少,當時也許認識,但這麼多年過去,我真不記得了……”
張薔的話還沒說完,電話中隱約傳來袁大頭的聲音,“我想起來了,我記得蘇蔓……”袁大頭的聲音清晰起來,想來是張薔把手機開了免提,靠近了袁大頭,“宋翊,我記得她和你是一個系的啊!都是經管學院的……你們應該還是一個高中的,對!就是一個高中的!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居然打聽她?”
袁大頭詫異,宋翊更詫異,“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張薔怪腔怪調地說:“是啊,大頭,你怎麼什麼都知道?怪上心的!”
袁大頭立即陪著笑說:“老婆,老婆,我保證一清二白。大三剛開學時,我們踢足球,宋翊老別著陳勁,結果陳勁那小子一個大腳踢偏了,球砸到了一個站在球場邊的小師妹頭上,那小師妹當時就被砸得坐在了地上,我們一群人嚇壞了,呼啦啦圍了上去,小姑娘倒挺勇敢,雖然疼得眼裡都帶著淚花,卻一再說沒事。我們說要送她去醫院,她卻很快就走了。”
順著袁大頭的一點指引,宋翊逆著湍急的時光河流而上,在無數的黑暗記憶中尋覓,好似有一束光的確投she在這麼一幅畫面上:在一群散發著汗臭的男生的包圍中,一個女生一直低著頭,一手捂著頭,一手搖擺著,“不用,不用,我真的沒事!”竟比他們闖了禍的人更慌張無措,急匆匆地擠了出去,像兔子一般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