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若不離不棄,我只能生死相隨!
很久後,吳居藍扶著額頭,無力地嘆了口氣,喃喃說:“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是怪物,還是我是怪物。”
我仔細想了想,認真地說:“大概都是!你沒有聽過網絡上的一句話嗎?極品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的!”
吳居藍被我氣笑了,“沈螺,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有本事厚著臉皮曲解成自己想要的意思?”
我厚著臉皮說:“不是曲解,而是我蕙質蘭心、冰雪聰明,看透了你不願意說出,或者不敢說出的話!”
我指著第三張圖中jī皮鶴髮、蒼老虛弱的我,理直氣壯地質問:“你畫這些圖時,可有過一絲拋棄我的念頭?一絲都沒有!在你想像的未來中,就算我變得又老又丑,行動遲緩、反應笨拙,你依舊在照顧我、陪伴我!”
吳居藍垂眸盯著圖,一聲不吭,眼眸中漸漸湧起很深切的悲傷。
我也盯著圖看起來,不再是從我的眼中,看到總是不老的他,而是從他的眼中,看到日漸衰老、臥於病榻的我。
我心中瀰漫起悲傷,低聲問:“畫這些畫時,很難受吧?”
吳居藍抬眸看著我,眼神很意外。
我說:“你bī著我面對未來時,自己也要面對。看著我漸漸老去,甚至要親眼看著我死亡,卻什麼都做不了,肯定很難受吧?”
執子之手,卻不能與子偕老時,我固然要面對時間的殘酷,承受時間帶來的痛苦,他又何嘗不是呢?我們倆的痛苦,沒有孰輕孰重,一定都痛徹心扉。但是,時間上,他卻要更加漫長。死者長已矣,生者尚悲歌!
吳居藍的神qíng驟變,明顯我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我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
吳居藍不言不動,看著窗外,卻目無焦距,視線飄落在黑漆漆的虛空之中。
很久後,他收回了目光,凝視著我,開口說道:“愛一個人應該是希望他過得快樂幸福。你很清楚自己時間有限,短暫的陪伴後,就會離開我,給我留下長久的痛苦,為什麼還要堅持開始?你的愛就是明知道最後的結果是痛苦,還要自私地開始嗎?”
他的聲音平靜清澈,沒有一絲煙火氣息,就像數九寒天的雪花,無聲無息、漫漫落下,卻將整個天地冰封住。
我著急地想要說點什麼,否定他的詰問,可是心裡卻白茫茫一片,根本想不出來能說什麼。
一直以來,我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考慮著吳居藍的非人身份,他不同於人類的漫長壽命和不老容顏,問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接受他的一切。
但是,我一直忽略了從他的角度出發,考慮他的感受。
我對他而言,也是非我族類,是個異類,和他qiáng橫的生命相比,我還有可怕的弱點——壽命短暫、ròu體脆弱。當我思考接受他要承受的一切時,他也必須要思考接受我要承受的一切。
我總是想當然地覺得接納他,我需要非凡的勇氣,甚至自我犧牲,可實際上,他接納我,更需要非凡的勇氣,更需要自我犧牲。
吳居藍的神qíng恢復了平靜淡然、波瀾不興的樣子,溫和地說:“吃飯吧,把你的身體先養好!”
Chapter11我在這裡
不要認為你能指引愛的方向,因為當愛發現你夠資格時,自會為你指引方向。
畢竟是年輕,我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天後,所有不適症狀全部消失,我的身體徹底康復了。
可是,兩天間,我思來想去,依舊沒有辦法回答吳居藍的質問。
晚上,我洗完澡,剛chuīgān頭髮,就聽到吳居藍叫我:“小螺,江易盛今天晚上值夜班,我們去醫院看看他。”
去看江易盛?去醫院?我的心突地一跳,想了想,大聲說:“好!馬上就下來!”
我迅速地把睡衣脫下,換上外出的衣服,紮好頭髮,就往樓下跑。
走到媽祖街的街口,我們打了一輛計程車,二十多分鐘後,就到了醫院。
這是我第一次在江易盛值夜班時來找他,問了好幾個護士,才在住院部的病房外找到了江易盛。
他驚訝地問:“你們怎麼來了?誰身體不舒服?”
我說:“身體很健康,就是來看看你,陪你聊聊天。”
江易盛皮笑rò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地掃了我和吳居藍一眼,問:“你感冒好了?”
“好了!”
江易盛說:“好得倒真快!走吧,去我辦公室坐一會兒。”
我們沿著長長的走廊走著,兩側都是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