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進屋子,一面道:“我去看紅姑了,後來還和她一塊兒出城看了梅花。”
他溫和地問:“吃飯了嗎?”
我道:“晚飯雖沒正經吃,可紅姑帶了不少吃的東西,一面玩一面吃,也吃飽了。”
他微頷了下首沒有再說話,我猶豫了會兒,問道:“你為什麼任由石舫的歌舞坊各自為政,不但不能聯手抗敵,還彼此牽絆?外面人都懷疑是石舫內部出了亂子,舫主無能為力呢!”
他擱下手中竹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笑說道:“他們沒有猜錯,我的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搖搖頭,沉默了會兒道:“你不是說讓我想想自己想做什麼嗎?我想好了,別的生意我都不熟,歌舞坊我如今好歹知道一點兒,何況我是個女子,也適合做這個生意,你讓我到歌舞坊先學著吧!不管是做個記帳的,還是打下手都可以。”
九爺依舊笑著說:“既然你想好了,我明日和慎行說一聲,看他如何安排。”
我向他行了一禮:“多謝你!”
九爺轉動著輪椅,拿了一個小包裹遞給我:“物歸原主。”
包裹里是那套藍色樓蘭衣裙,我的手輕輕從上面撫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不是一個“謝”字可以表述的。
第四章美人
馬車再次停在落玉坊前,我的心境卻大不相同,這次我是以園子主人的身份跨入落玉坊。
早晨剛知道慎行的安排時,我甚至懷疑過慎行是否在故意戲弄我,可從他一成不變的神色中,我看不出任何惡意。
九爺看我一直盯著慎行,笑道:“你放心去吧!這事是老吳向慎行提議的,他肯定知會過紅姑,不會為難你。”又對慎行道:“老吳這幾年,泥鰍功是練得越發好了。”
慎行只是欠了欠身子,謹言卻頗為生氣的樣子,天照一面飲茶一面慢悠悠地說:“這幾年也難為他了,滿肚子的苦卻說不出。”
我這邊還在想早晨的事qíng,吳爺的隨從已快步上前拍了門。門立即打開,紅姑盛裝打扮,笑顏如花,向吳爺和我行禮問安。我快走了幾步攙起她:“紅姑不會怪我吧?我也實未料到事qíng會如此。”
紅姑笑說:“我不是那糊塗人,如今我還能穿得花枝招展地在長安城立足,有什麼可怨的?”
吳爺道:“以後你們兩個要互相扶持著打理好園子,我還要去看看別的鋪子,就先行一步。”說完帶著人離去。
紅姑領著我先去了日常生活起居的後園:“我把離我最近的院子收拾整理好了,園子裡常有意外事qíng發生,你偶爾趕不回石府時也有個歇息的地方,回頭看著缺什麼,你再告訴我。”我點頭稱謝。
我們進了屋子後,紅姑指著几案上一堆竹簡:“園子去年的帳都在這裡了。”我問:“雙雙姐可是已經走了?”
紅姑嘆了口氣,坐到榻上:“走了,不但她走了,和她要好的玲瓏也隨她走了。小玉,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呀!說實話,聽吳爺說你要來,我私下裡還高興了一場,琢磨著不管怎麼說,你是舫主安排來的人,我也算找到一棵大樹靠了。”
我現在才品出幾分早晨九爺說老吳是泥鰍的意思來,敢qíng我不但替他化解了一個難題,還要替他收拾爛攤子,或者他是想拖慎行他們也掉進泥塘?九爺對歌舞坊的生意頗有些任其自生自滅的意思,老吳想利用我扭轉歌舞坊生意一路下滑的局面,肯定不是認為我個小姑娘有什麼能力,看重的是我和九爺的關係。
只怕結果讓他失望,九爺擺明了把這當一場遊戲,由著我玩而已。不過,我和老吳的最終目的倒是相同,都是想讓石舫轉好,可以彼此“利用”。
“……雙雙、玲瓏走了,其他姑娘都一般,紅不起來。方茹倒有幾分意思,可心一直不在這上面,歌舞無心,技藝再好也是有限。我們就這麼著,日子也能過,但我估摸著你的心思肯定不是僅僅賺個衣食花銷,依你看,以後如何是好?”
我忙收回心神,想了會兒道:“方茹的事qíng倒不算太難,置之死地而後生,下一劑猛藥吧!讓她來見我。”紅姑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揚聲叫婢女進來,吩咐去請方茹。
“至於其他,一時也急不來,一則慢慢尋一些模樣齊整的女孩子,花時間調教著。二則完全靠技藝吸引人的歌舞伎畢竟有限,一個聲色藝俱全的佳人可遇而不可求,其餘眾人不外乎要藉助各種外勢補其不足,我們不妨在這個外勢上多下些工夫。想他人之未想,言他人之未言,自然也能博得眾人注意,名頭響了,還怕出名的藝人請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