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向我欠了下身子,坐在了我們對面:“可請到許可金牌?”
我一笑未回答她的話,側頭對紅姑道:“要你做一件正經事qíng。你收集一下石舫以前放棄的以及最近放棄的歌舞坊的qíng況,越詳細越好。嗯,還有其他你看著不順眼,有積怨的,都一併收集了拿來。”
紅姑笑道:“真是不讓我失望。我已經琢磨好幾天了,這就吩咐人去,只是錢從何處來?”
我道:“加上落玉坊,我只打算買四家,我們手頭已經有買兩家的錢,其餘的我自有辦法。”
紅姑滿面疑惑,卻沒有再多問,只急匆匆地離去。
李妍笑看著我,點了點頭道:“不急不躁,穩紮穩打,你說我是你的知音,我倒是有些愧不敢當,只要你願意,這長安城的歌舞坊遲早是你的天下。”
我笑吟吟地說:“該汗顏的是我,長安城的歌舞坊只怕還看不在你眼中。”
李妍道:“初次聽聞你的歌舞時,揣摩著你是一個有心攀龍附鳳的人,心思機敏,善於利用形勢,現在才知道你是真在做生意,其他不過都是你做生意的借力而已。入了這行的女子,不管內心是否真喜歡歌舞,最終目的都是希望擺脫自己的身份,你倒是做得怡然自得,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道:“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我是個來去無牽掛的人,也沒有什麼權力富貴心,除非權力富貴能讓我快樂,否則金山銀山也許都抵不過大漠中的一輪圓月。我行事時心思千奇百怪,手段無所不用,但所要很簡單,我只想要自己的心快樂,要自己關心的人也快樂。如果長安城不好玩,也許哪天我疲倦時就又跑回西域了。”
李妍凝視著我道:“你似乎是一個沒有束縛的人,像天上的鷹,你應該飛翔的地方是西域,長安城也許並不適合你。”
我笑看著她問:“你去過西域嗎?似乎很喜歡的樣子。”
李妍嫣然笑道:“倒是想去,可是沒有。只是從小聽爹爹講過很多關於西域的故事。”
紅姑滿臉又是喜色又是焦慮地飛奔進來,我笑嘲道:“最注重儀容的人今日怎麼如此不顧形象?被你訓過的婢女該偷笑了。”
紅姑道:“現在沒工夫和你計較,平陽公主的家奴剛來過,吩咐我們小心準備,公主一會兒要來。”
我“哦”了一聲,無所謂地說:“怎麼準備,要我們都到門口跪著迎接嗎?口中三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紅姑拽著我站起:“你快點兒起來,我已經命婢女準備了衣服首飾,趕緊裝扮起來。”
我被紅姑qiáng行拖著向外急速行去,只能扭著頭對李妍道:“你回去請李師傅也準備一下。”李妍眼睛一亮。
我看著檯面上攤開的一堆首飾,叫道:“需要用假髮髻嗎?再加上這些金金銀銀玉玉的,我還走得動路嗎?”
紅姑理都不理我,吩咐園子裡專管梳頭的王媼拿出全副身手替我梳頭。王媼拿著篦子蘸了榆樹刨花水先替我順頭髮,一束束繃得緊緊的,疼痛處,我的眼睛眉毛皺成一團。
王媼慈眉善目地解釋道:“緊著刮出的髮髻才油光水滑,紋絲不亂。”
我卻覺得她面目猙獰,吸著冷氣道:“快點兒吧!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這哪裡是梳頭,簡直堪列為酷刑。”
紅姑道:“我去請客人們都回去,順便命人打掃屋子,換過紗帳,點好薰香。”說著就要出去。我忙示意王媼停一下:“你打算如何和客人說?”
紅姑道:“這有何不好說,就說公主來,一來替我們宣揚了名聲,二來任他是誰也不敢有異議。”
我道:“不好,你找個妥當的託詞把他們打發走,這次的錢全部退給他們,然後再答應他們下次來園子,一應費用全免。”
紅姑皺了下眉頭,我道:“捨不得小錢,掙不到大錢。公主的威勢我們自然要藉助,但不能如此藉助,有些仗勢欺人了,傳到公主耳中不是好事。”
紅姑笑道:“好!都聽你的。”
臨走時,她又對王媼道:“仔細梳,我去去就回。”
一個梳頭的王媼和三個婢女,花了一頓飯的時間才替我梳好髮髻,又服侍我穿紅姑拿出的衣服。
“長裙連理帶,廣袖合歡襦。烏髮藍田玉,雲鬢玳瑁簪。雪臂金花釧,玉腕雙跳脫。秀足珍珠履……”
我口中喃喃自語著。我也許的確是小家子氣,已經被珠光寶氣熏得頭暈目眩,紅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懷疑她是否把自己的全副家當都放在我身上了。
我無力地說:“可以了吧?你得讓我想想待會兒見了公主說什麼……”正在上下打量我的紅姑一聲驚叫,指著我的耳朵喝道:“摘下來!”
我摸了下耳朵,上面戴著一個小小的銀環,立即聽話地拿了下來。紅姑在她的妝奩里翻弄了會兒,取出一副沉甸甸的金絡索。看來還得加一句“耳中雙絡索”。
紅姑親自替我戴好,一面絮絮道:“妝奩是唯一完全屬於女子的東西,我們真正能倚靠的就是它們,美人顏色男子恩,你如今有些什麼?”
我只知道點頭,她還要仔細看我,我忙小步跑著逃出了她的魔掌。心靜下來後,忽覺得如此盛裝有些不妥當,轉念一想,算了,都折騰了這麼久,公主應該要到了,沒時間容我再折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