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亭子漸近,李敢卻不給我任何機會說話。我心一橫,腳下一個輕滑落在李敢身旁,悄悄抓住他的袍袖。他反應也極是機敏,立即身子向一側躍去,想要避開我,卻不料我已經料到他的動作,與他恰好反方向各自躍開,我手上刻意加了力氣,兩人又都是習武之人,“哧”的一聲,李敢的袍袖口已被我撕下一片。前面行走的四人聞聲都轉頭看向我和李敢,霍去病的臉色已經難看得不能再難看。
李敢一臉惱怒,手指著我,我趕緊跑到他身前,滿臉不安地給他賠禮道歉,又假裝驚慌失措中把手中的袖片掉落在地,自己在上面無意地踩來踩去,硬是把一個銀絲線繡的“李”字踩到再也辨別不出來。
霍去病突然呵斥道:“你們有完沒完?這裡是你們拉拉扯扯的地方嗎?”
李敢現在已經反應過來我為什麼刻意把他的袖子扯落,視線在李妍面上一轉,向著皇帝跪倒:“臣知罪!”
我也趕忙在李敢身側跪了下來。
李妍剛yù求qíng,劉徹卻搖頭大笑起來,對著公主道:“阿姊還記得我年少時的荒唐事qíng嗎?”
公主笑道:“哪個人年少時沒做過一兩件荒唐事,沒爭風鬥氣過?看著他們,我倒像又回到未出閣的日子。”
劉徹笑著從霍去病臉上看到我和李敢臉上:“都起來。李敢,你衣冠不整就先退下吧!”
李敢磕了個頭,起身時順手把地上的袖片撿起,匆匆轉身離去。
平陽公主笑著對劉徹說:“陛下太偏幫去病了,這麼快就把李敢轟走,讓我們少了很多樂子。”
劉徹笑看著神色冷然的霍去病:“不趕李敢走,還等著他們待會兒打起來?到時候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朕這個皇帝顏面何存?”
平陽公主笑著點頭:“倒是,去病的脾氣做得出來。”
一場可能化作大禍的風波總算化解,我有些累,想要告退,卻沒合適的藉口,低頭蔫蔫地坐在下首。李妍神qíng也有些委靡,劉徹看到李妍的神色,著實擔心,忙吩咐人去傳太醫,帶著李妍先行回宮。我們這才各自散去。
霍去病人走在我身側,卻一句話也不和我說。我心裡想著和李妍的一番談話,有些說不清楚的鬱悒煩惱,也是木著一張臉。
兩人出了上林苑,我向他默默行了一禮就要離開,他壓著怒氣說:“我送你回去。”
我搖了下頭:“不用了,我現在不回去,我還要去趟別的地方。”
“上來!”霍去病跳上馬車,盯著我蹦了兩個字。神色冷然,絕不允許我反駁。
我無奈地笑了笑,跳上馬車:“你可別朝我發火,我要去李將軍府。”
他瞪了會兒我,吩咐車夫去李將軍府。我看著他,將心比心,胸中酸澀,柔聲解釋道:“我和李敢可不熟,上次你帶我去軍營時是第一次見他,今日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霍去病臉色稍緩,語氣依舊是冷的:“第二次見面就如此?”
我道:“事出有因,李敢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小瓜子,眼神不好時,找都不容易找到。”
霍去病的嘴角微露了一絲笑意:“我於你而言呢?”
我猶豫了下,嬉笑著說:“你像個大倭瓜,可滿意?”
他沒有笑,緊接著問了句:“那孟九呢?”
我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扭轉了頭,挑起帘子,看向窗外,刻意忽略腦後兩道灼燙的視線。
到李將軍府時,我還想著如何能讓李敢肯見我,霍去病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將軍府。守門人顯然早已習慣,只趕著給霍去病行禮。
我快走了幾步追上他:“是我要去見李敢,你怎麼也跟來?”
霍去病道:“現在好像是你跟著我,而非我跟著你。如果你不想跟著我,我們就各走各的,你可以去門口請奴僕為你通傳。”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霍去病問了一個奴僕,回說李敢正在武場練箭。他對李將軍府倒是熟悉,也不要人帶路,七拐八繞地走了會兒,已經到了武場。
李敢一身緊身短打扮,正在場子中she箭,每一箭都力道驚人,直透箭靶。我小聲嘀咕了句:“好箭術,箭無虛發,不愧是飛將軍家的子弟。”李敢看到我,瞳孔一縮,把手中的箭驟然對準了我。
那一瞬間,我知道李敢不是在嚇唬我,他臉色森冷,眼中的恨意真實無比,他確有殺我之心。我身子僵硬,一動不敢動,一句話也不敢說,唯恐一個不慎激怒了他,那支箭就向我飛來,而天下聞名的飛將軍家的箭術,我躲開的機會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