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小玉拿針線可真是稀罕事qíng。”天照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我立即抬頭望去,看見九爺的一瞬,手中的針不知怎的就刺進了指頭中,心立即一抽。
我微微笑著,不動聲色地把針拔了出來:“九爺、石三哥新年好。”
九爺凝視著我手中的繡花繃子一言不發,天照看看九爺,又看看我:“你不請我們進去坐一下嗎?就打算這麼和我們隔窗說話?”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擱下手中的東西,笑道:“快請進。”
天照坐下,也沒有等我招呼,自己就拿起案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九爺卻推著輪椅到榻旁,拿起了我的繡花繃子,我要搶,卻已來不及。
他看到花樣子,猛地抬頭盯向我:“你……你是給自己繡的嗎?”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他臉上的血色漸漸退去,眼中諸般qíng緒,低頭看著才繡了一點兒的金銀花,嘴邊浮了一絲慘澹的笑。
他忽地看見絲綢一角處的一抹血紅,愣了一瞬,手指輕摸過那處血跡,臉色又慢慢恢復了幾分,抬頭盯向我,眼光炯炯:“指頭還在流血嗎?給我看一下。”一面說著,一面推著輪椅就要過來。我忙退後幾步,把手藏在身後:“只留了那麼幾滴血,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笑著把繡花繃子放回榻上:“我正想要一個香囊,難得你願意拿針線,有空時幫我繡一個。”
我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要吃茶嗎?”
九爺道:“不用了,我們來看看你,稍坐一下就走,另外幫小風的爺爺傳個話,多謝你的禮品,讓你有時間去看看他。”
我輕輕“嗯”了一聲,九爺笑著,似真似假地說:“如果你是因為我不肯去石府,我可以事先迴避。”
送走九爺和天照,人卻再沒有jīng神繡花,趴在窗台上,腦中一片空白。
窗角處落了些許灰塵,不禁伸手抹了一下,灰塵立即就被擦gān淨。我苦嘆著想,如果我的心也可以像這樣,決定留下誰就留下誰,把另一個能徹底抹去,該多好!我可以盡力約束自己的行為,可心,原來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它喜歡上一個人時,不會徵詢你的同意;而何時才能忘記,也不會告訴你。
天照匆匆走進院子,我詫異地看向他身後,他道:“九爺沒有來,也不知道我過來。”
我緩緩站起身:“你要說什麼?如果是想勸我的話,就不要講了。”
天照道:“我沒有想勸你什麼,當年你如何對九爺我們都看在眼裡,今日不管你怎麼選擇,我們都不會有怨言,只能說九爺沒福。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你應該知道的事qíng。你可知道,你離開長安城的當天,九爺就開始找你?”
我又是酸楚又是悵然:“以前不知道,前兩天知道了,我曾見過蒼láng印,九爺是派他們找我的嗎?”
天照點了下頭:“當時何止蒼láng印在找你,西域的殺手組織、大漠裡的沙盜,甚至樓蘭、guī茲等國的王室都在幫忙尋找,可你卻徹底失蹤了。”
我苦笑起來,你們怎麼都不可能想到我竟然被抓到大漢朝的軍營當兵去了,我壓根兒就沒有回láng群,倒是跟著軍隊去了趟匈奴,那封留給霍去病的信誤導了九爺。
天照道:“你出長安城後的一路行蹤,我們都查到了,可查到涼州客棧,線索一下就斷了,四處詢問打聽都沒有任何消息。九爺為此特地上霍府求見霍府管家,九爺從沒有求過任何人,就是當年石舫境況那麼慘,九爺也沒有去哀求過漢朝天子,一個還算他舅父的人。可他第一次求的人居然是霍府的一個管家。九爺問陳管家霍將軍是否找過你,求陳管家如果霍將軍找到你,務必告訴他一聲你的行蹤,或者如果你不願意讓他知道,也請務必轉告你他願意陪你賞花,不管多久他都會一直等你回來。”天照冷哼一聲:“你可猜到霍府的管家如何回答的九爺?我不想再重複當日的羞rǔ了,那樣的羞rǔ這輩子受了三次已是足夠。”
當日在隴西軍營,隔簾聽到的話語今日終於明白了,也明白為何聽著聽著那個兵士的聲音就突然小得我聽不見,霍去病肯定是示意他噤聲了。
“後來霍將軍回長安後,九爺又去見了一次霍將軍,霍將軍對九爺倒很是客氣,但問起你的行蹤時,霍將軍卻只說不知道。九爺是朗月清風般的人,行事可對天地,即使如今的狀況,也不願背後中傷他人。他只覺得是他虧欠了你,這一切是老天對他當日沒有對你坦誠相待、沒有好好珍惜你的懲罰。可我卻顧不了那麼多,只想讓你知道事qíng的全部,對你對九爺都公平一些。霍將軍是個奇男子,上了戰場是鐵骨將軍,下了戰場又是柔qíng男兒,是個鐵骨柔腸的真英雄、真豪傑。不管你最後選擇誰,我都會真心為你高興。”
天照一番話說完,立即轉身離去,只留下我怔怔立在風中。
過了晚飯時間很久,天早已黑透時,霍去病方臉帶倦色地回來,看到心硯正在撤碟子,詫異地問:“怎麼現在才吃完飯?”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心硯卻俯下身子恭敬地行了個禮,嘴快地說:“根本就沒有吃,奴婢怎麼端上來的,依舊怎麼端下去。”
我淡淡道:“心硯,東西收拾完就下去。”
心硯瞅了我一眼,撅起了嘴,手下動作卻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收拾gān淨,退出了屋子。
霍去病笑偎到我身側:“怎麼了?嫌我回來晚了嗎?”他雖然笑著,可眉眼之間卻帶著鬱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