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已經瀰漫到豐隆的鼻子,豐隆微笑,卻因為臉一半黑、一半白,笑容顯得猙獰恐怖。他嘴唇翕動,小聲喃喃。顓頊低下頭,才能聽到豐隆的話。
“陛下,其實……其實……想出‘棄軒轅山、占神農山’的人不是我,是璟。他一直比我聰明,是他最早看出陛下的才gān,是他說服了我支持陛下,也是他的主意,四世家一起出面讓中原氏族聯合支持陛下……我……我霸占了他的功勞……對不起……陛下、璟,對不起……”黑氣瀰漫過了眼睛,豐隆睜著雙眼,停止了呼吸。不知道他的對不起是對顓頊說的,還是對璟說的。
豐隆最後的話太讓人驚駭,死亡的悲傷都被沖淡了,顓頊呆呆地坐著,面色慘白。他一直以為璟是因為小夭和豐隆才不得不選擇了他,可原來竟然是反過來的,豐隆是因為璟才選擇了他。
小夭輕輕合上了豐隆的眼睛,淚珠簌簌而落。赤水河畔初相逢,瀛洲島上再相遇,歸墟海中同船共嬉,小祝融府內飲酒唱歌,赤水府里的盛大婚事……百年時光,恩恩怨怨,到這一刻只剩下了看故人離去、無力回天的悲傷。
殘酷的現實是連悲傷的時間都不給人,禺疆衝進來奏報,相柳率兵突襲,一邊進攻,一邊叫著豐隆已死,惑亂軍心。
顓頊立即將一切紛亂複雜的心緒都壓下,匆匆穿起鎧甲,離開了。
從she中豐隆的那一刻起,相柳就知道豐隆必死。回去之後,立即帶兵來襲擊。
軒轅大軍失去了主將,士氣低迷。右副將軍赤水獻又為了給豐隆報仇,不聽禺疆的調遣,橫衝直撞,亂打亂沖,導致大軍節節敗退。
關鍵時刻,顓頊表明身份,士氣大振,才沒有慘敗,可大半的糧糙都被相柳搶走,沒搶走的也被燒了。
相柳帶兵撤退時,已是半夜。
顓頊顧不上休息,召集將領開會,商量如何儘快補給糧糙,擬旨傳召蓐收和句芒趕來清水鎮,蓐收將接任大將軍,句芒則為右副將軍,解除獻的軍職,先為豐隆守靈,待蓐收趕到後,獻護送豐隆的靈柩會赤水。在蓐收和句芒來到之前,軍中一切事務由顓頊親自決斷。
待一切忙完,已經天亮。
顓頊帶著禺疆去軍中巡查,糧糙未到前,肯定要餓肚子,既要安撫士兵的qíng緒,又要提防相柳趁機進攻。
直到天黑,顓頊才疲憊地回來。
小夭將晚飯藏起的野鴨湯拿給顓頊,顓項清晨時宣布,在糧糙未到前,所有將領和士兵一起用飯。據說獵了十幾頭野豬,可幾萬人哪裡夠分?顓頊晚上吃的是野菜湯,小夭吃的卻是暗衛悄悄獵來的野鴨湯。
顓頊看到野鴨湯,眉頭蹙起。
小夭未等他開口,說道:“我吃過了,再說了,我又不是沒餓過肚子,這點苦還受得起。幾萬士兵的命在你肩上,全天下百姓的安穩日子在你肩上,你必須保持最好的jīng力,別說這一碗野鴨湯,必要時,我會親自割ròu給你燉湯!”
顓頊看小夭面色肅然,沉默地把一碗野鴨湯連ròu帶湯都吃了。
他怕相柳晚上會再來襲擊,連鎧甲都沒脫,直接躺下:“小夭……”
顓頊yù言又止,侍衛來奏報禺疆求見。
禺疆進來後,開門見山地說:“有一件事不能當眾說,只能此時來打擾陛下休息。昨日相柳來得太快,如果不是陛下身邊有了jian細,就是將領們出了問題,不管哪一種,都事關重大,不查清楚不行,可現在人心惶惶,引發將領彼此猜忌更不好。”
顓頊說:“此事我會處理,你不用多想。”
“難怪陛下一直不提,原來陛下早有安排。”禺疆放下心來,行禮告退。
待禺疆離開後,小夭說:“十之八九是我把相柳引來的。”
顓頊問:“還是那個蠱?”
“嗯。剛到這裡時,因為看到熟悉的景致,我心口劇痛了下,想來就是那個時候,相柳知道我到了清水鎮,以他的jīng明肯定能推測到你也來了。”
小夭的淚水盈滿了眼眶,卻硬是憋著,沒有讓眼淚掉落,顓頊拍了拍小夭的手:“豐隆的死和你無關,不要自責了,是我太大意。”
小夭咬著唇,不吭聲。
如果不是豐隆幫顓頊擋了那一箭,死的人就是顓頊!一想到那個被黑氣瀰漫、睜著雙眼死去的人會是顓頊,小夭就禁不住身體發寒、心發顫。以前她也知道相柳和顓頊立場對立,可直到今日豐隆死在她眼前,她才真正徹底地明白了——相柳是顓頊的敵人!他會要顓頊的命!
顓頊說:“不要擔憂蠱,鄞說寄主死了,子蠱要麼死,要麼自動回到母蠱身邊,等相柳死了,這蠱就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