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十七能幫上不少忙,看病、磨藥、做藥丸……忙忙碌碌一天。晚上吃過飯,串子看老木進了廚房,低聲問:“這事就這麼算了?”
小六啃著鴨脖子,“不這麼算了,你想怎麼樣?”
串子用腳踢著石磨,“我不甘!”
小六把jī脖子甩到串子臉上,打得串子捂著半邊臉,“我看這些年我太縱著你了,讓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世上,只要活著,就有再不公也要忍氣吞聲,就有再不甘也要退一步,我告訴你,就是那些王子王姬也是這麼活!”
串子想起了小時的苦日子,不得不承認六哥的話很對,他們只是普通人,低頭彎腰是必然的,可嘴裡依舊嘟囔著頂了句:“說得和真的一樣,你又不是王子王姬!”
“你個guī兒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六跳了起來,提起掃帚就揮了過去,串子抱著頭,撅著屁股,衝進屋子,趕緊關了門。
小六用掃帚拍著門,怒氣沖沖地問:“我的話里聽進去了沒?”
老木站在廚房門口,說道:“小六,你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放心吧,我沒事。”他關好廚房門,低著頭,佝僂著腰回了自己的屋子。小六立即偃旗息鼓,把掃帚扔到牆角。
串子把窗戶拉開一條fèng,擔憂地看向老木的屋子。
小六拍拍他腦袋,低聲說:“那些人只是清水鎮的過客,等他們走了,時間會淡化一切,老木會和以前一樣。”串子點點頭,關了窗戶。
十七把裝零食的小竹簍遞到小六面前,小六拿了個jī爪子,十七的眼睛亮了,小六衝十七客氣地笑笑,“謝謝。”十七的眼睛暗淡了。
小六一邊啃jī爪子,一邊進了屋子,隨便踢了一腳,門關上。
十七端著小竹簍,低垂著頭,靜靜地站著。
六個月後,軒和阿念並沒有如小六預期的一樣,離開清水鎮,讓一切變成回憶。
串子一邊鋤地,一邊憤憤不平地說:“六哥,那臭娘們兒和小白臉在街頭開了個酒鋪,我叫幾個乞丐去把他們的生意壞掉吧?”
小六踹了他一腳,“你要能有本事壞掉人家生意,你就不是串子了。”
串子狠狠地把鋤頭砸進地里,小六呵斥,“你給我仔細點,傷了我的心的糙藥,我鋤你!”
串子悶聲說:“老木到現在連門都沒出過。他們留在鎮子上,你讓老木怎麼辦?”
小六趴在木桶柄上,吃著花糙琢磨,家裡可不僅僅是老木不出門,十七現在也是很少出門,偶爾出門時,也會戴上半遮住面容的箬笠。
小六想不明白了,十七估計是迫不得已,不能回去,可那小白臉軒和臭娘們兒阿念看上去日子過得挺順,怎麼也賴在清水鎮呢?
難道他們是相戀卻不能相守,私奔出來的?身家普通的小白臉勾引了世家大族的小姐,小姐帶著婢女逃出家,一對苦鴛鴦……
串子蹲到小六面前,“六哥,你想啥呢?”
小六說:“看看吧,清水鎮的生意不好做,他們堅持不住,自然就關門大吉了。”
串子一想,也是。那些做酒生意的人自然會想辦法排擠掉這個想分他們生意的外來戶,小白臉怎麼看都不像做生意的料,串子高興起來。三個月後,串子和小六都失望了。
小白臉的酒鋪子不但在清水鎮站穩了腳跟,而且生意很是不錯。
串子憤憤不平地說:“那些娼jì都愛俊俏哥兒,很是照顧小白臉的生意,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買酒。那小白臉也很不要臉,每次都和娼jì眉來眼去……”小六看看依舊大門不出的老木,決定去街頭的酒鋪子逛逛。
小六往門外走,十七跟著他,小六說:“我要去小白臉的酒鋪子,只是看看,不打架。”
十七停住腳步,小六微微一笑,踱著小步走了,可不一會兒,十七戴著箬笠追了上來。小六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小六走進酒鋪子對面的食鋪,叫了兩碟糕點,施施然坐下,正大光明地窺探。十七坐在了小六身後,安靜得猶如不存在。
沒看到阿念和海棠,估計以她們的身份,還是不樂意拋頭露面、迎來送往,應該在後院。
鋪子裡就小白臉在忙碌,穿著平常的麻布衣裳,收錢賣酒,招呼客人,竟然和這條街沒有一點違和感。
美貌的娼jì來買酒,他笑容溫和,眼神清明,和招呼平常婦人沒有一絲差別。那兩個娼jì也是矜持地淺淺笑語,很尊重他,更愛護自己。
小六狠狠咬了口糕點,娼jì樂意照顧他的生意,並不是因為他張得俊俏,而是因為他忽視了外在,他的,娼jì的。
等生意忙完,小白臉提著一小壇酒走過來,“在下初來乍到,靠著家傳的釀酒手藝討碗飯吃,以後還請六哥多多照顧。”
小六在清水鎮二十多年了,又是個醫師,這條街上做生意的都叫他一聲六哥,小白臉倒懂得入鄉隨俗。
小六嘿嘿地笑,“好啊,等你生不出兒子時來找我,我保證讓她生。”
我一定讓你媳婦給你生個蛋。小白臉好脾氣地笑著作揖,把酒罈打開,恭敬地給小六倒了一碗,先gān為敬,“以前有失禮之處,還請六哥大人大量。”
如果只是到此一游,那麼自然是qiáng龍厲害,反正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如果要天長日久地過日子,qiáng龍卻必須低頭,遵守地頭蛇定下的規矩,否則小六隔三岔五地給他酒里下點藥,屠戶賣ròu時添點料,糕點裡說不定有口水……
小六看小白臉很明白,索xing也不裝糊塗了,“我對你們大人大量,你那媳婦不見得對我大人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