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笑起來,對小六說:“不管好不好,反正他說聽你的,讓他和我下一盤。我聽聞他大名久矣,卻一直沒有機會。”
小六眼珠子骨碌一轉,“我也要玩。”
軒無奈,“成,你來落子,讓他指點。”
小六拿起一枚棋子,看璟,璟低聲說了一句,小六把棋子放好。
軒一邊談笑,一邊跟著落了棋子。
几子之後,軒就明白璟絕不是làng得虛名。有人來買酒,軒不耐煩招呼,打發一個侍從坐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一子又一子,軒漸漸地不再談笑,而是專注地凝視著棋盤。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棋逢對手更是人生一件酣暢事。軒的棋藝是huáng帝傳授,剛學會時,與他對弈的就都是大荒內的名將能臣,以致軒現在罕逢對手,很多時候他下棋都只露三分,今日卻漸漸地開始全心投入。
軒落下一子,只覺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正期待璟的應對,卻看到璟說了一句話。小六對璟搖頭,指指某處,“我覺得應該下在這裡。”
璟微微一笑,竟然絲毫不反駁,“好,就下那裡。”
小六高興地落了子,軒大叫:“我允許你悔棋,你重新落子。”
小六說:“我想好了,就下這裡。”
軒眼巴巴地看著璟,勸道:“你再想想。”
小六不耐煩地說:“你煩不煩?我想悔棋的時候,你不許我悔棋,我不想悔棋的時候,你卻不停地讓我悔棋。”
軒只覺胸內憋悶難言,這就好像滿懷著期待、興沖沖地抖開一襲華美的錦緞,卻發現被老鼠咬了個dòng。軒落下棋子,心內已經在想几子之後可以定輸贏。
璟在小六耳旁低聲說了一句,小六把棋子放下。
軒輕輕咦了一聲,感覺正失望於錦緞被老鼠咬了個dòng,卻又發現老鼠dòng在邊角上,並不影響裁剪衣衫。軒想了想,落下棋子。
璟對小六低聲耳語,小六搖頭,“你的不行,我想下那裡。”
“好,那裡很好。”璟依舊只是微微一笑,一口贊成,好像小六真的棋藝高超,走的是一步妙棋,而不是臭到不能再臭的臭棋。
小六得意揚揚的落下了棋子。
軒現在的感覺是剛慶幸老鼠dòng在邊角上,而又發現了一個老鼠dòng,他對小六說:“我真誠地建議你悔棋。”
小六瞪著他:“不悔!”
軒只能落子。
璟低語,小六落子,軒快速地落子。璟又低語,小六再落子,軒落子……三子之後,軒再次看到那個老鼠dòng又被擠到了邊角,他心內又驚又喜。
璟低語,小六又搖頭,發表真知灼見,“那裡。”
“好。”
小六把棋子落下。軒已經懶得再說話,繼續落子,只好奇璟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一個多時辰後,一盤棋下完,璟輸了。
贏了棋的軒很鬱悶,輸了棋的璟卻嘴角噙著笑意。
小六問璟:“是不是因為我走的那幾步,你才輸了?”
“不是,你走的那些都很好,是我自己走的不好。”
小六喜滋滋地笑,軒無力地用手撐著頭。
小六看了看天色,已近huáng昏,他笑眯眯地說:“贏者請客,聽說北街上新開了一家烤ròu鋪子,我們去吃吧。”
“好。”璟答應得很快,軒懷疑當璟面對小六時,大腦中壓根兒沒有不字。
軒指著自己,“我還沒答應。”
璟看著他,誠懇地說:“輸者請客,謝謝你。”
軒忍著笑,瞅了小六一眼,“好嘞!”
三人出了鋪子,沿著街道邊說邊走,其實就是小六和軒打嘴皮子仗,璟安靜地聽著。小六說得開心,璟眉眼中也都是笑意。
突然,有人高聲吆喝著讓路,他們三人也隨著人cháo,站到了路邊。
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那馬車帘子十分特別,沒有繡花糙,也沒有繡飛禽走shòu,而是繡著金色的弓箭。馬車後跟著八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騎著馬,背著弓箭,帶給人很大的威壓。
往日裡最大膽的亡命之徒都沉默地看著,長街上的人群也收斂了聲音,只低聲議論。
璟在看到馬車的剎那,眉眼間的笑意褪去,垂下了眼眸,僵硬地站著。
小六說:“什麼人物?看上去真是太厲害了!”
軒看了一眼璟,沒有說話。
小六又問:“為什麼帘子要繡弓箭呢?”
軒說:“那是防風氏的徽記,防風氏以箭術傳家,傳聞他們的先祖能she落星辰。不是每個子弟都有資格在用具上繡弓箭,大小也有嚴格規定,這幅弓箭表明車內人的箭術非常高超。”
小六讚嘆,“難怪鎮子裡的亡命之徒們都敬畏的看著。”小六覺得防風氏這名字很熟,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璟。
璟的樣子,讓小六轟然想起了原因,他立即扭回了頭,低聲問軒:“那是塗山未過門的二夫人嗎?”
軒說:“應該是。”車簾上有防風氏的弓箭徽記,車廂邊角有塗山氏的九尾狐徽記,除了塗山二公子的未婚妻防風小姐,再無其他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