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悄悄伸手去摸藏在船底的砍柴刀。
“西陵姑娘,救命大恩實在無以為報,就讓我以身相許吧。”紅衣男子一臉赤誠,青衣女子滿臉沮喪,船家的刀定在半空。
紅衣男子回身看船家,“你拿刀做什麼,我們又不是不付錢?”說著丟了一朋貝幣到船家懷裡。
青衣女子剛想溜,又被紅衣男子抓住,“我們下船後可以找一個客棧投宿,仔細商討一下我們的終身大事。”
青衣女子似乎已經再沒任何力氣反對,抱著包裹一屁股坐下。
紅衣男子則蹲在她身邊,絮絮叨叨地說:“你看,我長相英俊,家底豐厚,靈力高qiáng,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兒……”
全船的人都盯著紅衣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怎麼都不能把聽到的話和眼前的人對應起來。
“再說了,我們倆摟也摟了,抱也抱了。荒郊野嶺中,你的整個背都緊緊地依靠著我的胸膛,我們身子貼著身子……”
全船的人都盯向青衣女子,神色鄙夷,怪不得無賴找她,原來是自甘墮落。
“是你的胸膛壓著我的背,不是我的背靠著你的胸膛!”青衣女子鐵青著臉怒叫。
那有區別嗎?全船的人越發鄙夷地盯著她。
“他受傷了,我在背他……”在萬眾齊心的鄙夷目光中,青衣女子聲音小得幾不可聞,再沒有勇氣去看眾人的表qíng,仰頭向上,一臉無語問蒼天。
船行了一路,紅衣男子絮叨了一路,船都還沒靠岸,青衣女子就跳上岸,又開始狂跑。
紅衣男子回頭看了看天際,似在查探確定什麼,一瞬後。也跳下了船,追著青衣女子而去,“站住!站住!你給我站住!”
船家搖頭喟嘆,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青衣女子氣喘吁吁地跑進客棧,剛坐下,紅衣男子也跟了進來,坐到她對面。
青衣女子惡狠狠地叫了一桌子菜,然後指著紅衣男子對夥計說:“我沒錢,他付帳。”又立即把一碗水塞到紅衣男子手裡,“你說了一天也該口渴了,喝些水。”
青衣女子是西陵珩,紅衣男子自然就是她在博父國郊外碰到的無賴蚩尤。
西陵珩滅了博父國的火後趁夜逃走,可當日傍晚就又遇到了蚩尤,蚩尤對她感恩戴德。說她救了他,救了他哥哥,救了他弟弟。救了他侄兒,救了他侄兒家的狗,救了那隻狗沒逮住的耗子……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救了他們全家,救了整個博父國。他身為昂藏男兒一定要知恩圖報,恰好兩人已經肌膚相親,又十分投緣,他就只好犧牲自己,以身相許。
剛開始,西陵珩只當是玩笑,在被追著亂跑了一個月後,她已經明白這不是玩笑,這是一個瘋子最執著的決定。
蚩尤喝完一大碗水,剛想說話,西陵珩眼明手快,立即把一個大jī腿塞到蚩尤嘴裡,“乖!咱們先吃飯,吃完飯再討論你以身相許的問題。”
喧鬧的客棧猛地一靜,視線齊刷刷地掃向他們這邊,尋找說話的人。
西陵珩也隨著眾人東張西望,裝作那句話不是她說的。
眾人看了他們幾眼,繼續議論著旱災。“少昊”兩字突然跳入西陵珩耳朵,引得她也專注聆聽起來。
今年天下大旱,災qíng最為嚴重的是神農國和高辛國的jiāo界處,走投無路的災民聚眾bào亂。連神族都敢殺害,俊帝震怒,大王子少昊主動請纓,去鎮壓bào民。
一千八百年前,少昊就已名動天下。傳聞他一襲白衣,一柄長劍,憑一己之力bī退兵臨城下的神農國十萬大軍。絕代風華令天下英雄競相折腰,可他如暗夜流星,一擊成名之後就消失不見,到現在已經一千多年沒有在塵世中出現。
千年以來,少昊已經變成了一個傳說。據說少昊喜歡釀酒彈琴,他釀的酒能讓活人忘憂、死人微笑;他彈的琴能讓大地回chūn、百花盛開。少昊還喜歡打鐵,高辛族是最善於鍛造兵器的神族,這世上一大半的兵器都出自高辛族的工匠之手。而高辛族最好的鐵匠是少昊,他神力高qiáng,鍛造的每把兵器都是絕世神兵。但他不知何故,總是兵器一出爐就銷毀,以至於世間無人見過少昊鍛造的兵器,可神族仍然堅定不移地相信少昊是最優秀的鑄造大師。
說話的男子看衣飾應是高辛人,語氣中滿是對少昊的敬仰,他說得興起。竟然忘記了這裡畢竟是神農境內,難免很多神農人聽得刺耳,譏嘲道:“滿嘴假話!”
一石激起千層làng,客棧內的神農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少昊,一會說從未聽聞神農派大軍攻打過高辛,絕不相信少昊能憑一己之力bī退我們的十萬大軍,肯定是高辛人chuī噓;一會說少昊壓根不如祝融,只怕他見了祝融立即要討饒。
“高辛人真是可笑!少昊如果真那麼厲害,怎麼不見他去參加王母的蟠桃宴?除了那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戰役外,他還贏過大荒內的哪位成名英雄?我們的祝融可是在蟠桃宴上連勝百年,打敗了無數高手!”
“我看少昊是壓根不敢見祝融。說什麼英雄,就是個膽小如鼠的狗熊!”
“就是,就是!什麼最好的鑄造師,只怕見了祝融要立即跪地求饒。”
眾人越說越難聽,西陵珩忽而手一顫,碗被摔到地上。“砰”的一聲,說話聲靜止,大家都循聲看來。
西陵珩一邊手忙腳亂地擦著裙上的污漬,一邊笑著問剛才說話的神農少年,“你見過少昊打造的兵器嗎?”
“當然沒有!”
“你既然沒見過少昊打造的兵器,怎麼知道他不是最好的鑄造師?又怎麼能說他膽小如鼠,不是祝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