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洒然一笑,坦然自若地坐到huáng帝身邊,好似剛才根本沒看到huáng帝身周藏匿著無數神族的頂尖高手。
他們一個敢邀請,一個敢坐下,大荒的英雄們不禁暗暗自問自己有沒有這個膽色,答案令他們越發對huáng帝和蚩尤敬佩。
夷彭失魂落魄地站著,不願意相信形勢劇變,功敗垂成。
huáng帝不悅地問:“你在青陽的婚禮上大呼小叫,究竟想做什麼?”又四處找阿珩,“珩兒呢?她剛才不是也在這裡亂嚷嗎?”
昌仆道:“小妹是突然發現蚩尤藏身殿內,怕他萬一對父王……又不方便明說……qíng急下,只能出此下策。”昌仆這話看似說了和沒說一樣,可聽在huáng帝這些過於聰明的人耳中,已經足夠。聰明人的心思太複雜,自己會給自己解釋。
夷彭忙就梯下牆,“兒臣也是看到蚩尤潛入大殿,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又不敢隨便亂來,怕影響到軒轅和神農的聯姻……畢竟蚩尤是神農的大將軍……”
“跪!”
在侍女的攙扶下,雲桑開始和昌意行禮。
禮節非常繁瑣,可正因為繁瑣,透出了莊重與肅穆。尤其是到最後一拜時,漫天花雨,鼓樂齊鳴。所有人齊聲恭喜,有一種天下皆祝福,天下皆認可的感覺。蚩尤不禁有些恍惚,在他眼中,這些禮節無聊冗長。可對自小在這樣環境中長大的阿珩來說一定很重要,這大概就是阿珩想要的,卻偏偏是他永遠給不了的。
大禮行完後,各族使節紛紛送上禮物,誰都明白青陽和雲桑的聯姻意味著什麼,所以個個出手豪慡大方,盡力對青陽示好。
有贈送神器的,有贈送秘寶的,甚至有贈送土地的……huáng帝大悅,一切都如他所料,和神農的聯姻令天下歸心。美中不足的是還有一些冥頑不靈的人,其他人都不堪慮,蚩尤、后土、祝融、共工四個實在不好辦。
突然之間,大殿自外向內,安靜下來,到後來竟然鴉雀無聲,只聽到:嗵、嗵、嗵……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眾人都看向殿外。
在明亮的光線中,一個身穿鎧甲的人影出現在殿門口,全身靈氣涌動。好似帶著滿天華光走了進來,是后土,一身戎裝,英武迫人。
后土不緊不慢地走著,人群密密麻麻,可沒有一絲聲音。他的足音清晰可聞,每一下都重重地回dàng在大殿內,像戰馬怒吼,金戈激鳴,震得人發顫。
后土站在了殿下,昂然看著huáng帝,將一卷帛書遞給禮官,對huáng帝說:“我來送賀禮。”
禮官一邊看帛書,一邊手狂抖,抖得幾乎握不住帛書。
是挑釁的檄文嗎?是要打仗了嗎?
眾人迫切地盯著禮官,可他結結巴巴語不成句。宗伯見狀,立即出列,拿過帛書,看了一眼,手也開始發抖·huáng帝越發不悅,皺著眉頭正yù斥責,宗伯跪下,對huáng帝大呼:“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后土大人以麾下八萬將士為賀禮。”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后土率部下全部投降。
huáng帝一時難以自持,激動地跳了起來,忙又定了定神。向著后土急步行去,竟然對后土做了一個深深的揖,“君以國士報我,我必以國士待君,此諾天下共見,若有違背,天下共棄!”
后土面無表qíng,只是單膝跪在了huáng帝面前,表示效忠。
huáng帝雙手扶起后土,拉著他的手向王座行去,機靈的宮人立即在王座旁加了座席,幾乎與王座平起平坐。
五湖四海的英雄看到此qíng此景,紛紛跪下,齊聲道賀。
huáng帝俯瞰著拜倒在他腳下的英雄,不禁暢快地大笑。
只有蚩尤靜坐不動,抱臂而看,顯得突兀怪異。huáng帝看著他,誠懇地說道:“軒轅殿上永遠虛席以待。”
蚩尤一笑而起,向著殿外大步走去,“軒轅再好,卻沒有待我如兄的榆罔,他雖死。我仍在,我會實現他的遺願,替他把軒轅驅趕出神農!”
聲音朗朗,可映乾坤,可鑑日月。歸降的神農人不禁老臉泛紫,沒有自省,反而怨怪這個野人從來都不懂識時務者為俊傑。紛紛低聲唾罵,倒是坐於最高位的后土雖面無表qíng,卻凝視著蚩尤的背影,一直目送著他出了殿門。
huáng帝壓下心頭的失望,笑對禮官頷首,禮官立即命奏樂賜宴。滿堂chūn色,歌舞喧譁,觥籌jiāo錯,歡聲笑語。
阿珩看蚩尤離去,忙抱著小夭追出來,卻不敢現身,一直追到宮門外,才叫住了蚩尤。
阿珩把小夭放到地上,“記得娘教你的話嗎?”
小夭顛顛地跑到蚩尤腳下,一把抱住蚩尤的腿,“謝謝叔叔。”
蚩尤身體僵硬,過了一瞬,終是蹲了下來。不等他反應,小夭就伸手環抱住蚩尤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左邊香了一下,右邊香了一下,咯咯地笑著把頭埋進蚩尤懷裡。
蚩尤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只覺心中又是豪qíng萬丈,又是柔qíng涌動,他看向阿珩,“究竟是為什麼?”九黎山中,她親手為他建造了家,親口許諾會儘快離開少昊。可是等他甦醒時,她卻說承恩殿上qíng難絕,為少昊生下了女兒。他到現在仍不明白是為什麼,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阿珩對少昊有qíng。
蚩尤把小夭遞給阿珩,“如果她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阿珩要接,蚩尤卻一手抱著小夭,一手握住了阿珩,“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