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桐低垂著眉眼,從前她就是這樣,阿娘也說,哪家不是這樣呢?
“錯不在狐狸jīng們,錯在你嫁錯了人。”福安長公主長長嘆了口氣,“能看明白這一條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
“好些人都能看明白,只是,看明白了又能怎麼樣?我能搬出姜家,是因為我有阿娘,阿娘慣的我沒有規矩,無法無天,我要是……”李桐頓了頓,“比如季家,季家的姑娘要是嫁了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家,能象我這樣嗎?”
“他家規矩重。”
“我有人,有錢。”李桐垂著眼皮,攪著茶湯,“換了別家,就象父母能象阿娘疼我這樣,沒有足夠的人手,沒有足夠的銀子,又能怎麼樣?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看明白,而是,能看得明白,又能搬出來抗衡的,只有我一個,就算這樣,我和阿娘也不得不四處尋找支撐著助力。”
福安長公主神qíng黯然。
“小時候讀詩,看到那些懷念亡妻的詩句,總是特別感動,覺得天下男子用qíng至深,不亞於女子,後來……這一陣子吧,就想著那些qíng深意重的男人,活到六七十歲,娶過四五房妻,納過無數小妾,紅樓里有無數紅粉知已、心頭之好,他能有什麼qíng?對誰有qíng?他娶的妻,怎麼個個都短命?每一個鮮花般的好女子嫁給他,都活不過十年,難道是因為風水?”
李桐一臉譏諷,“這些深qíng款款的男人,他們的qíng,都在詩里詞裡,真正用了qíng的,比如季相,用不著寫詩。”
福安長公主呆了呆,噗一聲笑了,“大約墨相也用不著寫詩,倒是呂相……”福安長公主歪著頭仔細想了想,“呂相極少寫詩,好象……從沒見過他寫過這樣的詩詞,還真是,前朝紅粉柳相的詩詞最qíng深意重,若論薄qíng無義,他還真是第一。”
“你這樣的心思人品,真該嫁個季相、墨相這樣的,至不濟,呂相也成,唉!”福安長公主一臉可惜遺憾。
“長公主難道不應該嫁一個季相這樣的真男兒?”李桐反問了句,福安長公主捏著杯子,望著廊外出了半天神,“我有好多心愿,想做好些事,很多很多,可唯獨沒有嫁人這一件,可母親和皇上覺得,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嫁人。”
“皇室公主快三十還沒嫁人的,你是頭一個吧?”李桐想了下,她對皇室不是很熟。
“不是。”福安長公主聲音輕飄,“本朝立國不久,可林家的女兒……生下來能活到成人的,算是有一多半,能活過四十的,極少,你看,我的姐姐們,已經死光了。”
李桐機靈靈打了個寒噤。
“公主出家的,每一代都有,多數是自己落了發,在宮裡清修,清修個三年五年,就功德圓滿,駕鶴歸西了,我快三十了,在公主裡頭,算是壽數不錯的了。”
福安長公主晃著腳,一臉冷漠。
盛夏暑熱,李桐卻遍身寒意,下意識的拉了拉衣袖。
她也沒能活過四十歲。
“長公主,你……”李桐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該怎麼說,她要怎麼暗示她,她未來的命運?
“皇上真要下了旨,指了婚,一定要你嫁人,怎麼辦?”沉默片刻,李桐還是問了出來。
“皇上不會。”福安長公主露出絲笑意,這笑意卻看的李桐心酸難忍。
“他蠢歸蠢,有一樣好處,敬天法祖,他在阿爹面前,當著眾朝臣的面,發過重誓,絕不違逆我的心意,我沒點頭前,他不會下旨。”
“皇上之後的皇上呢?要是……”李桐話只說了一半,福安長公主臉色就很不好看。
“畢竟,人人都覺得,讓你嫁人,是為了你好,為了你好的事,再怎麼,也不會有人說什麼。”李桐還是把話說完了。
福安長公主直直的望著遠處,坐成了一座石像。
……
柳漫的飛燕樓,正熱鬧不堪。
周六喝的六七分醉,又一次扯出那隻金魚袋,“咱們兄弟,人手一個!遠哥,你的呢?”
說著,歪了幾步過去,從寧遠腰上解下金魚袋,又把墨七和蘇子嵐的也扯下來,一排四個搭在胳膊上舉起來,“看看!以後,看誰敢說咱們兄弟……呃!沒出息!”
“還是沒出息。”寧遠沒骨頭一般往後靠在闊大的椅子上,懶洋洋接了句,周六瞪著寧遠,噗一聲笑了,“遠哥您說的對,沒出息就沒出息,沒出息怎麼啦?照樣當差!照樣有金魚袋,還是御賜的!照樣實補七品!怎麼著?沒出息怎麼著?”
他今天真是太興奮了,得彩頭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今天頭一回,他一腳踩在長房臉上,長房就只能悶聲受著!真是太痛快了!(未完待續。)
☆、第二百二八章 真xingqíng的楊舅爺
寧遠靠著窗戶,斜眼看著窗下。
飛燕樓下是一條極其熱鬧的街道,楊舅爺楊蝸牛甩著兩條胳膊,一臉無聊的蹓躂過來,眼睛盯在一家瓷器茶葉鋪子擺在門口做招牌的茶席上,腳步放慢,眼珠四下亂轉了一陣,伸手上去,摸了只雨過天睛細瓷茶杯揣進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