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身邊有位姓文的先生,因為一生下來腿腳不便,不能入仕途,讀書上頭就十分自在,他自小兒就最愛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最愛混跡在市井之中。”
李信舒緩的聲音中透著輕鬆和笑意,“他和我說過幾件事,有一件,是他跟隨長輩曾在大名府住過幾年,當時大名府有個號稱鐵齒銅牙的神算,一天只算三卦,從沒算錯過。”
李信說話緩急有度,十分吸引人,連陳安邦在內,眾人都凝神細聽。寧遠聽李信說到個文字,知道他說的是文二爺,也凝神細聽。
“文先生說他年青時最不信邪,他又讀過很多雜書,一心要找出這個神算到底是怎麼神算出來的,就天天盯著神算,盯了半個多月,看了幾十卦,什麼門道也沒看出來,不過雖然門道沒看出來,文先生倒是和神算的徒弟混得熟了,常常請這徒弟喝酒玩樂,有一回,這徒弟酒多了,和文先生感慨,說算命這一行,比考狀元難。”
李信頓了頓,看了呂炎一眼,呂炎笑起來,指著李信笑道:“你看我gān什麼?別賣關子,快說,怎麼就比考狀元難了?”
“那徒弟說:算命這行,首先得什麼都知道,比如城裡城外各大寺院尼庵每年的放生法會是哪天,城裡城外大戶人家老人家主哪天過生日,哪一年死了誰,忌日冥壽是哪天,府官縣官姓什麼哪裡人哪一天生辰,哪天納過妾擺過宴等等等等,知道的越多越好。”
“這有什麼用?”有人問了句。李信一邊笑一邊答道:“有大用!有一家老太太求算兒媳婦這一胎是男是女,神算先掐指算她的心事,這容易,離臨盆還有兩三個月,都問到算命先生這兒來了,必定是急著要男丁的,接著說些前世因果雲裡霧裡的話,然後問老太太某月某日是不是放過生,說某月某日的放生積下了yīn德,這一胎縱不是男胎,也是個極有福氣的女孩兒。”
“這神算是個心善的。”季疏影感嘆了一句。
“就沒人想到某月某日是放生日?”呂炎失笑,李信指著陳安邦道:“你問他想到了嗎?chūn闈放榜的日子可沒變過。”
陳安邦臉色好多了,笑起來,“還真是沒想到。你接著說,這算命還有哪些難處?”
“第二件最難,就是看人,文先生說他後來不管到哪裡,最愛找當地的算命先生喝酒說話,但凡有點名氣的算命先生,看人的眼光都相當不錯,文先生說,上元縣有個神算,在街頭看人是從哪兒來的,家境如何,進城gān什麼的,最近際遇如何等等,幾乎沒看錯過。”
“這個厲害!”周六驚叫出聲。
“第三樣,就是要會說話,凡事不可說死,要留餘地,比如剛才說的,神算絕不說死是男是女,而是說,縱不是男胎,也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兒,到底是男是女?”
眾人鬨笑。
“文先生說神算曾經給一位趕秋闈的秀才起過一卦,說他能考中,只是一定要行善積德,心地純良。結果秋才落了榜,來砸卦攤,神算說他絕不會算錯,問他必定虧過心,就算沒有惡行,必定生過惡念,秀才沉思半晌,轉身走了。”
“什麼算惡念?”陳安邦問道,李信一邊笑一邊答:“文先生說,象見色起意這種,都是惡念。”
呂炎大笑,摺扇點著眾人,“你們,誰沒生過這樣的惡念?”
“我頭一回見文先生,先生就給我起了一卦,當時驚為神人,等先生一條一條解釋給我聽,我真是……”李信一邊大笑,一邊指著陳安邦。
陳安邦明顯鬆了口氣,周六脖子伸長過去,“那大霧呢?大霧說不通啊!”
“街頭雜耍里,用一棵桃仁種出桃樹,轉眼開花結果,那是怎麼回事?”李信反問道。
“那是幻術……呃!這也是幻術。唉,原來都是騙人的!”周六悻悻然,陳安邦長舒了口氣,沖李信拱手道:“李兄真是dòng察世事,多謝指點。”
寧遠瞄著李信,他這份勸人的本事,實在厲害。
閒聽落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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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二章 改命之人
見陳安邦心qíng舒展了,李信暗暗鬆了口氣,心卻沉沉的提不起來,本朝厚待文人,立國以來,至少還沒有處死一甲的先例,陳安邦這個榜眼,卻要在兩年後身首異處,兩年後……聽說皇上身體一直不大好……
寧遠的心思卻在季疏影身上,他和季疏影十分不熟,可李桐的jiāo待是一定要辦好的,這不得不好好動動心思,寧遠一邊轉著心眼,一邊往季疏影身邊湊過去,要找機會,得先搭上話。
季疏影緊挨呂炎站著,呂炎正和李信低低說著話,“文先生就是文濤?”李信點頭,呂炎掃了眼眉宇舒展、不知道說到什麼,正哈哈大笑的陳安邦,聲音壓的更低,“聽說文濤極其jīng通周易,六爻卜事,聽說極少有錯?”
“先安了他的心,不然,也無事無補。”李信低低答了句。
寧遠雖然離的略遠,可他耳力極好,聽的清清楚楚,心思微轉,伸頭接話道:“這大霧的事,我也聽說過一回。”
季疏影、呂炎和李信一起轉頭看向他,寧遠上身往前,低低道:“綏寧伯世子姜煥璋,跪在大相國寺後院的事,你們都該知道吧?”
李信皺眉,他不知道,呂炎看向李信,他也不知道這事。季疏影眼皮微垂,這事他是知道的,因為這事,當時阿爹發了很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