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皇上哽咽著,“真真,四哥兒……還是個孩子,都怪朕,他還是個孩子,你……”
“我知道,大哥放心,他總歸姓林。”福安長公主點頭答應,他總歸姓林,只要不作死,他就不會死。
“宣墨卿、呂卿……”皇上聲音低弱而無力,福安長公主看了眼常太監,常太監急忙小步快走出來,宣早就等候在殿外的墨相等人進殿。
墨相走在最前,呂相和楚相緊跟其後,晉王、解尚書、孫學士以及當值的翰林承旨季疏影等人魚貫而進,在皇上chuáng前跪成一片。
“擬旨。”皇上看著福安長公主,話說的有些艱難,“太子無德,不堪大用,改立……”
跪在chuáng角位置的晉王一下子抬起頭,目光直直而渴望的盯著皇上,跪在最前托著紙筆的季疏影,下意識的側了側身,擋住了晉王的目光,抬眼掃向寧遠時,正迎上寧遠似笑非笑的目光。
“……立五哥兒林睿為太子。”皇上頓了頓,略過了寧皇后,“福安,為寧國福安長公主,加**公主,宗正卿,檢校侍中,行中書令。就……”皇上握著福安長公主的手,“朕就……託付給你了。”
墨相沒看皇上,只看著福安長公主,呂相低著頭,一臉哀傷,楚相微微有些興奮,果然是這樣!
季疏影等了片刻,見皇上不再發話了,低垂著眼皮,正要退下去擬旨,孫學士伸手從他手裡搶過紙筆,“此事重大,我來!”
孫學士擬了旨,皇上點了頭,墨相捧了旨,諸人掂著腳尖退出,只留福安長公主陪著皇上。
出到殿外,寧遠晃到季疏影旁邊,“我可是君子。”季疏影看了他一眼,又掃了眼能看出幾分失落的晉王,沒說話。他這是說他剛才的舉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可沒覺得他是君子,也沒覺得自己是在度君子之腹。
……
兩天之後,皇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幾乎同時,賀嬪也死了,鄧嬤嬤服了毒,賀嬪和鄧嬤嬤的忠,得到了從寧皇后、福安長公主到朝廷的表彰,賀嬪晉了皇貴妃,隨皇上入葬皇陵。
雪又下了起來,白漫漫一片的禁中在大雪的籠罩下,反倒不顯的那麼哀傷了。
上一次在大皇子府外砌牆的,是隨國公,這一次,在太子從前的王府外砌牆的,是周六。
周六坐在車上,看著漸漸起來的高牆,一把接一把的抹眼淚,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就是悲傷的厲害,這悲傷是因為皇上的大行,還是因為眼前這堵高牆,他理不清,也不想理,他只是隱隱覺得,一切都過去了,他好象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
☆、第七百二五章 新朝
五皇子登基的事,塵埃落定,沒人著急,從從容容的安排在一個月後。
福安長公主成了寧國福安大長公主,駁回了一大摞要給她修公主府的摺子,說她原本是清修之人,兄長不幸,為國為家,她不得不看顧一二,可這只是權宜之策,幾年之後,她還是要回城外清修,這幾年,就在寶籙宮暫住,就很好。
甚至在寶籙宮,也是和從前一樣,住在偏院西廂,雖然除了她那個偏院,寶籙宮已經沒有其它人了。
五皇子登基大典後第二天,寧遠就被福安大長公主派出去巡查各地兵備,李桐雖說守了一個月靈,可寧皇后極其照顧大家,跪哭的時候少,休息的時候多,倒沒怎麼累,寧遠走後,李桐幾乎每天都到寶籙宮。
先皇走後,福安大長公主瘦了很多,這讓李桐有些擔心。
當了皇上的五皇子還和從前一樣,每天到寶籙宮上課,上課時間改成了每天早朝後,李桐就在皇上上完課後,再到寶籙宮。
又一個chūn天悄悄走來,柳梢一個個飽滿的葉芽綻開,露出嬾huáng的葉塵,透過紗窗,李桐看著兩旁朦朧的新綠中噴薄而出的勃勃生機,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她越來越覺得,她只是做了一個夢,南柯一夢而已。
轉進寶籙宮前的巷子,李桐敲了敲車廂,下了車,一邊欣賞著兩邊盛開的茶花,一邊往小院過去。
剛跨進院門,就看到正從走廊轉拐過來的皇上,李桐忙避到旁邊,曲膝見禮,皇上一看到她,立刻眉開眼笑,“七舅母早,七舅母,剛才姑姑誇我眼力不錯!”
“這十天裡,大長公主誇了您三回了。”李桐也跟著喜上眉梢,皇上微微抬起下巴,一臉得意,“昨天阿娘也誇我了,說我的箭術能跟七舅舅五六歲的時候比一比了。”
李桐失笑,“皇上真厲害。”
“七舅母笑話我,”皇上悻悻然。
“不是笑話你,你七舅舅說過,他一直長到你這麼大,只習武,不學別的,就是到現在,你七舅舅也只會打仗,皇上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比七舅舅多得多得多,特別是跟大長公主學的這些,也只有皇上能學的這樣好。”
李桐仔細解釋,皇上嘆了口氣,手往後背起,十足的福安大長公主模樣,“就是啊,為君者最難。”
李桐想笑忙又忍住,緊挨欄杆站著,看著皇上出了院門,回過頭,笑容燦爛的沖她擺了擺手。
一縷朝陽打在皇上臉側,一條金邊勾在那張漸漸不再稚嫩的臉側,明亮的讓李桐下意識的眯起眼睛,眼睛眯起的那一瞬間,這張朝陽中的臉,和那一回她最後看到的那一眼,那張夕陽中的燦爛笑臉,合在了一起。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