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連判詞往刑部等各處順順噹噹走了一圈,就發而布之:嚴承慶闔家發邊五千里,遇赦不赦,寧遠侯嚴承志喪心病狂,奪回封爵,脊杖五十,令回鄉閉門讀書,著地方官嚴加看管。
李恬出神的看著抄錄的判詞,寧遠侯府就這麼一下子沒了,外婆若知道會怎麼想?這份判決重的出奇,是誰在中間使了手腳?好狠的手!
“那邊哭成一片了,好多人求到熊嬤嬤那裡,想過來侍候你,都是這京城土生土長的,說回鄉,哪還有鄉可回?”悅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李恬身後,突兀的感慨道,李恬慢慢折起判詞,掀簾出來站到廊下,瓔珞忙取了斗篷給她披上,悅娘跟出來,背著手站在李恬身邊。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飄飄灑灑漫天飛舞。
這是今年冬月的頭一場雪,京城世宦富貴大家的習慣,這雪得一場不落的賞,除了賞雪,還要賞梅,紅梅、綠梅、蠟梅各種梅,賞蘭花、賞水仙,賞各家暖房裡出來的新奇花兒,一場場賞雪賞花會排的一天不空,這是各家展巧思鬥富貴的好時候,冬天這三個月,是大把燒錢的三個月。
這自然也是各家展示姑娘相看媳婦的好時候,自這場雪後,林珂和俞瑤芳就極少有空過來看望李恬了,林珂過了年十四,俞瑤芳過了年就十五了,得趕緊抓緊機會多露面,好早點定下一門稱心如意的好親。
落了頭一場雪,各家的粥棚也要支起來,開始一天一遍或兩遍施粥。林老夫人生前從來不吝於施捨,可今年,那樹著寧遠侯府巨大牌子的粥棚再無影蹤,只有榮安堂還照舊例施醫施藥。
頭一場雪還沒化盡,榮安堂就出事了。
來報信的是王掌柜的兒子王大慶和孫二掌柜,王大慶急的紅著眼,額頭全是汗,孫二掌柜臉色青白,見王大慶急的語無倫次,拉了拉他道:“別急,東家肯定有法子,我來跟東家說。”
王大慶連連點頭,孫二掌柜接過青枝遞過的甘糙湯一口喝了,理了理思緒道:“就是剛剛--巳正左右,鋪子裡人正多,七八個壯漢用竹chuáng抬了個裹的嚴嚴實實的婦人闖進來,說是咱們給診的脈,又吃了咱們施的藥,本來一點小病,兩帖藥下去人卻死了大半了,說咱們施的賣的都是假藥,這樣訛詐的事也不算太稀奇,我和王掌柜開始也沒當回事,想著至多不過幫她延醫送藥,把病治好,再送幾兩銀子,誰知道那幾個漢子話沒說完,就開始砸鋪子打人,咱們鋪子裡也不是沒人手,哪能容他這麼撒潑渾鬧,剛捆了兩個,外頭府衙就來人了。”
第十五章訛詐1(5000紅票加更)
孫二掌柜重重咽了口口水,看向李恬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無望道:“王掌柜還納悶,咱們剛遣了人去報官,怎麼這麼快就來了,誰知道那些衙役竟是那幾個鬧事的叫來了,這衙役來了,二話不說就鎖了王掌柜,封了鋪子,說這是賣錯藥醫死人的重罪。”
“東家,我爹他上了年紀……他……”王大慶急的臉紅脖子粗、結結巴巴說不成句,李恬抬手止住他安慰道:“我知道,你放心。”說著,轉頭看著孫二掌柜問道:“這事,先說說你的想頭。”
孫二掌柜疑惑的看著面無表qíng端坐在炕上的李恬,這麼個十三四歲嬌滴滴的小娘子,能懂什麼?遲疑了片刻敷衍道:“這訛詐的事年年有,不過多費幾兩銀子……”
“訛詐圖的是錢,有幾個上來就砸鋪子的?話沒說完就砸鋪子,到你們捆了人,這才多大會兒,那衙役就到了?榮安堂離衙門可不近,難不成那些衙役會未卜先知,就知道榮安堂這個時辰有人鬧事?進來不管是非,先鎖了咱們的人,封了咱們的鋪子,咱們在這京城誠實本份做生意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府衙里的人哪個沒到咱們鋪子裡買過藥?怎麼上來就先定了咱們的罪?這是多費銀子能了的事?”李恬盯著孫二掌柜,一句緊著一句咄咄bī人。
孫二掌柜呆了呆,眼裡閃過絲亮光,急忙拱了拱手道:“是小人唐突了,東家,小人覺得,這事和huáng大掌柜突然請辭的事分不開。”
“嗯,”李恬暗暗舒了口氣,垂了垂眼帘道:“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你心裡明白我就放心了,如今最要緊的是先把王掌柜救出來,有位程掌柜,從前和外婆做過幾年賓主,在府衙里有幾個熟人,我讓曹四家的帶你去尋他,外婆於他有幾分恩qíng,他必肯全力相幫,先把王掌柜保出來再說別的,若要用銀錢,不拘多少,只管從柜上支取,若柜上不夠就讓王大慶來我這兒支取,快去吧。”
“是!”孫二掌柜突然莫名的有了底氣,忙站起來揖身重重答應,王大慶眼淚一下子掉出來,跪在地上連磕了兩三個響頭,站起來跟在孫二掌柜身後急急走了。
“悅娘,煩你走一趟,看看孫六那邊是不是有什麼信兒了。”李恬轉頭看著東廂道,悅娘‘嗯’了一聲,她不耐煩從前門再轉一圈出去,推開後面的窗戶直接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