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伯父說我的文路很對王大學士的脾胃。”蔣鴻聲音溫和的如同三月陽chūn,李恬仰頭看著面前花燈上的燈謎,正盤算著怎麼問最要緊的事,蔣鴻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低聲道:“你??放心!”
李恬呆了下,下意識的轉回身往入口處看了看,拉了拉斗蓬,挪到了另一盞花燈前,仿佛只是隨口說的閒話:“聽說貴妃曾經想把葉六娘說給你二堂兄?”李恬的話又在蔣鴻意料之外,蔣鴻目光微微有些凝重的看著李恬,斟酌了下答道:“伯父為人謹慎,常常教導我,為臣者須要守份,不可妄想。有人跟你說過什麼?”
“沒有,我只是聽說官家身體不好。”蔣鴻答的gān脆直接,李恬的話也說的明白,蔣鴻仔細看著她道:“官家的身體,我也聽伯父說起過,官家,伯父說他是少有的明主,心志堅忍,一向乾綱獨斷,帝王之心本不可測,事qíng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為臣者只應忠於君,不該火中取栗。”
李恬輕輕舒了口氣,低頭看著時隱時現的鞋尖,猶豫著要不要多說一句,蔣鴻低頭看著她溫聲道:“有什麼難處,跟我說說,咱們??我是說,有個人商量商量,總比一個人悶著好,商量商量也許就有主意了。”蔣鴻話沒說完,臉已經紅了。
“我的難處不過是自己的事,”李恬繞過盞花燈停住步子,面對著後池入口處。
“是我不好,”蔣鴻心底盤恆不去的那股子懊惱往上沖的比任何一回都qiáng烈:“我阿爹、阿娘都答應了,是我想著中舉後再上門提親,能??好??風光??”蔣鴻下意識的知道和徐思海的那個荒唐之賭不能讓李恬知道,這解釋的話就粘在舌頭上,吐的艱難無比:“是這樣,”蔣鴻飛快的看了李恬一眼,咬牙解釋道:“徐家七郎也仰慕於你,前一陣子為這個和家裡鬧的不可開jiāo,據說總算得了父母允可,若能中了進士就許他自定親事,我本來打算上門提親,七郎知道了,”蔣鴻低頭也看著李恬的鞋尖:“打了一架,一定要和我chūn闈後各憑本事。”
李恬瞪著蔣鴻,她就知道徐夫人那邊傳話chūn闈後提親,蔣鴻也要chūn闈後提親必有緣故,原來是這樣!
“是我的不是,你要是??覺得不好,我明天就讓阿娘上門提親。”蔣鴻被李恬瞪的沉穩盡失,慌亂的象個做了錯事被當場捉住的孩子,李恬移開目光,五皇子那句她嫁給誰家就是給誰家招禍的話突然明亮的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浮出來,李恬垂著頭挪到旁邊的花燈前,目無所見的看著花燈,她今天見到蔣鴻,本來一是要看清楚蔣家提親的可能xing,二來,若有可能,是要他悄悄兒的提親,可若下一個官家真是四皇子,豈不是要害了蔣鴻?
李恬的目光一點點垂下,鞋尖踢著地上的枯糙怔怔的出神,蔣鴻心裡七上八下的看著她,她的沉默讓他心如火烤:“我對你??你放心,七郎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我才??是我糊塗,你,別生氣。”蔣鴻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別生氣’低的帶出了濃濃的低聲下氣。
“我不是生氣。”李恬抬頭看了蔣鴻一眼:“是有些麻煩。”
“什麼麻煩?”蔣鴻緊跟問道,李恬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四爺要是娶了長安侯祝家的女兒,是不是更有把握了?”蔣鴻被李恬這個大跳躍跳的眨了下眼,心底突然隱隱覺出絲莫名的危機:“四爺要聯姻祝家?祝家二娘子?”
“嗯。”李恬對蔣鴻反應之快非常讚賞,蔣鴻面沉如水,沉思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祝家自開國以來,一直是軍中第一家,綿延百年聖眷不衰,靠的就是盡忠於官家,從無二心,伯父沒少拿祝家教導我,祝家老侯爺jīng明過人,我覺得,官家的意思,才是祝家的意思。”
“祝家願意聯姻,會不會也是一種意思呢?”
“你剛才說有麻煩,跟這個有關係嗎?”蔣鴻看著李恬疑惑道,李恬垂下頭,仿佛答非所問:“外婆走前,最遺憾的沒能親眼看著我風風光光嫁出去,雖然現在外婆看不到了,我還是想風風光光嫁出去的,我也不想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蔣鴻的目光一點點沉鬱:“是??你有什麼打算?我讓阿娘明天就上門提親?”
“會連累你,還有蔣家。”
“不至於,蔣家是綿延了幾百年的書香世家,蔣家人與官家jiāo惡也不只一回兩回了,再說,這又不是咱們的不是,這一條不用擔心,至於我,大不了歸園田居,只要你不嫌棄。”
李恬垂著頭,一股熱流沖入眼眶,連眨了幾下眼睛,才眨回那股熱流,低聲道:“徐靜之既和你有言在先,若是鬧起來只怕會惹出事來,”李恬垂著眼帘:“就chūn闈後吧,最好別驚動人,悄悄兒先定了親,等??出了國孝再成親。”
“好,我聽你的。”蔣鴻柔聲答應,李恬心qíng微松,輕輕舒了口氣。
宣德門外,燈棚鰲山亮如白晝,各高官顯貴家燈棚櫛比鱗次,歌聲舞影令人目不給瑕給,叫好聲如海cháo般一làng高過一làng。
官家回到宣德樓上,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倦意,勉qiáng又坐了一會兒,命人又散了一輪賞賜,就坐著暖轎轉回禁中歇息了。眾人送走官家,四皇子和五皇子幾乎同時和葉貴妃、姜貴妃告退要出去逛逛去,六皇子纏著五皇子非要一起去逛,一會兒功夫,帷幔里只余了葉貴妃、姜貴妃和其它幾位年老位低的后妃,她們照例要坐到入了人定才好撤了帷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