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看的清清楚楚,回老祖宗,刀六沒蒙面,小人看的清清楚楚,是刀六。”中年管事說到刀六兩個字,恐懼的眼睛驟然睜大又縮回去,孫老夫人一隻手用力撐著炕幾,呆呆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從刀大到刀九,是東陽郡王府自小訓練給四哥兒的死士中的最佼佼者,是刀六,那就是四哥兒。
是四哥兒!
孫老夫人只覺得頭目森森,渾身如披冰水,她布了局要斷掉李恬這個禍根,四哥兒劫破這個局,又用不蒙面的刀六明示給她,可四哥兒是怎麼知道她這個局的?他不可能知道,一定是有人給他透了信!是誰?知道這事的人都是在她面前,呂嬤嬤?不可能!張梁?孫老夫人死死盯著還在一片驚恐中的中年管事,隨即在心裡推翻了這個猜測,呂嬤嬤和張梁都不會透出這信,敢背了她,他們和他們全家就是一個死字!四哥兒也斷不會護著一個背主之人,呂嬤嬤也好,張梁也罷,都不是那樣的糊塗人,那會是誰?
“十二妮子回來沒有?”孫老夫人突然聲音尖厲的呵問道,她知道是誰了!傳話的人不一定知道她傳的那話背後意味著什麼,可聽話的人卻是四哥兒!
“還沒回來。”呂嬤嬤喉嚨緊張的聲音都變了,有些不明白都這份上了,老祖宗怎麼還關心十二娘回來沒有,孫老夫人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用手指點著張梁道:“你先在我這院裡住著,哪兒別去,過了這一陣子,我送你到南洋去。”張梁又象哭又象笑,感激萬分的連叩了幾個頭,膝行退到門口,站起來退出門檻,這才轉身下去。
“老祖宗,現在怎麼辦?四爺?”呂嬤嬤驚恐不安的看著孫老夫人,孫老夫人緩緩往後靠到靠枕上,半垂著眼皮道:“什麼怎麼樣?能怎麼樣?四哥兒是個明白人,他自然知道我這都是為了他好,他不肯領qíng,那就算了。”呂嬤嬤臉上的神qíng似哭又似笑,看著孫老夫人一句話不敢再多說,四爺是不能怎麼樣老祖宗,可這東陽郡王府呢?別的人呢?象她這樣的下人呢?
“你先退下,讓我好好想想,”孫老夫人一瞬間仿佛蒼老gān枯成一段枯木,無力的揮了揮手吩咐道:“十二妮子一回來就把她押到我這裡來!”呂嬤嬤急忙答應一聲,qiáng壓住滿心的惶恐忐忑,垂手退了下去。
夜幕微垂,晉寧郡王府后角門,一個明明是一身gāngān淨淨上好的遍地底綢緞衣衫,卻偏偏被穿的仿佛油污不堪、看不出年紀的猥瑣男子,眼神不停的四處溜著,鬼鬼崇崇的往角門蹭過去,角門門房一看到他就樂了:“胡三爺!您可是咱們王府的貴客,您老怎麼每回來都這樣?就不能正大光明一回?”胡三今天沒象往常那樣和門房調笑,只勉qiáng擠出點似笑非笑的笑容:“管爺在不?有急事尋他。”
“在在在,三爺自己進去?還是我帶您進去?”門房看起來和胡三熟捻非常,胡三擺手道:“不勞駕您了,我自己個兒去。”說著,縮肩塌背從角門一邊溜進去,一路往管通的住處溜進去。
管通正埋首在一堆文書帳冊里,胡三蹭進來,靈活的過份的兩個眼珠轉的停不住,往下拱了拱手道:“管爺,好象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了?”管通頭也不抬的問道,胡三滿臉緊張的抽了抽鼻涕,抬起袖子在鼻子下抹了一把才開口道:“管爺,真出大事了!剛才有個人過來跟我說,說王妃被人劫走了。”
“什麼?”管通一聲怪叫,胡三點頭如搗蒜:“我也覺得他胡說,可那人,滿身殺氣,撂下句話就沒影了,我就害怕了,趕緊過來跟管爺說一聲,王妃在府里不?”管通一臉譏諷,一聲‘嗤’笑還沒笑完突然僵在臉上,今天王妃還真不在府里,不但不在府里,去的還是普濟寺!管通打了個寒噤,普濟寺是天底下最不吉利的地方!
“你等著!”管通以與年紀完全不相符的靈活竄起來,話聲未落,人已經竄出了屋。胡三的腰彎的更厲害了,長嘆了一口氣,往後挪到牆角,身子縮成一團,愁眉苦臉的蹲下仰頭髮呆。要是王妃真出什麼事了,他和孫六可怎麼辦哪?
管通一路急竄尋到熊嬤嬤,劈頭蓋臉的問道:“王妃回來沒有?王妃說什麼時候回來沒有?”
“你這是怎麼了?還沒回來,照理說該回來了,不過早點晚點也是常有的事,出什麼事了?”熊嬤嬤上上下下打量著管通問道,管通一個勁的跺腳急道:“趕緊著人看看,怎麼還沒回來!”熊嬤嬤更加奇怪了,gān脆抱臂胸前,斜睨著管通嘴角開始往下扯,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幕僚來管王妃的事了?
“趕緊讓人看看,這天也不早了,趕緊打發人看看王妃怎麼還沒回來,只怕要出事!你先讓人去打聽,回頭我再跟您細解釋!”管通急的簡直要團團轉,熊嬤嬤見他急成這樣,知道必定事出有因,態度轉的極快道:“我這就讓人去問問,王妃是和南寧郡王府二娘子、清江侯府大娘子,還有蔣狀元的妹妹一起出的城,我讓人問問她們三位回來沒有,也就知道了。”管通急忙點頭,忙又囑咐了一句:“悄悄的問,別讓人覺出什麼不對來!”熊嬤嬤皺了皺眉頭,卻還是利落的點頭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