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目光複雜的看著李雲直,下意識的掃了眼對面的兒子,垂著頭慢慢抿了口酒,李雲直帶著笑,恭敬的凝神聽著李玉靖的話:“你的文章,我看過幾篇,天份不錯,就是少了明師指點,今早散了早朝,我尋你舅舅說了你的事,你舅舅也是這個意思,璞玉未雕,不過差個功夫,往後,府學就不用去了,學裡的韓教諭雖說盡職用心,到底學問見識上頭有限,至於國子監,也不必去那兒荒廢功夫,你的文章跟翰林大學士姚相公路子相近,姚相公是你大舅同科至jiāo,就讓你大舅去替你討這個人qíng去,若能拜到姚相公門下,學問文章jīng進指日可待!”
“恭喜三郎!姚相公學問文章極得皇上賞識,這是大福氣!”李雲深拍了拍李雲直的肩膀恭喜道,李雲直臉色紅漲,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李玉靖哈哈笑著,拍了拍李雲直後背笑道:“往後也不能一味窩在家裡做學問,要常跟你二哥出去會會文,時常往各家走動走動,多結識結識青年才俊,往後出仕為官,不能只靠學問文章,這故jiāo同年也極要緊,為人處世上頭,記著多跟你大哥學學,你們兄弟幾個,要和氣一心,這才是家族興盛之道。”
李雲直急忙起身長揖答應,李玉靖愉快的指著酒杯笑道:“跟你大哥、二哥進去給太婆、還有你們母親、妹妹敬杯酒去,五郎也去!”李雲志和李雲深忙站起來,吩咐取了gān淨杯子和酒壺,往後面敬酒去了。
第六章投之於桃
這一場喜宴上,眾人個個盡力奉承,吃的很是熱鬧盡興,就連李玉明和苗氏,也都一直陪到了散席。
恭送了寧老夫人等人,又扶已經七八成醉的李玉靖上了暖轎,李雲直深吸了口深夜的寒氣,努力平息著心底的滾熱,李雲志腳步微微有些浮飄的過來,伸手搭在李雲直肩上,低聲笑道:“你和二郎讀書雖好,可得記著,做人比念書要緊!”
“大哥說的極是!”李雲直忙笑應道,李雲志另一隻手拍著李雲直的胸口笑道:“明兒讓閔管事給你備份厚禮,去趟韓教諭府上,做人要周到,禮多人不怪!記著讓閔管事備份厚禮!”李雲志說完,腳步浮飄的往後晃了兩步,小廝忙上前扶了,一徑回去了,李雲深拍了拍李雲直笑道:“我跟大哥住東邊,你路上小心,讓丫頭熬碗醒酒湯喝了再睡。”李雲直急忙答應,和李雲深拱手告別,看著他扶著小廝很快隱入夜色,才慢慢轉過身,滿院通紅而溫暖的燈籠輕輕搖動,酒氣湧上來,他仿佛置身在韓教諭那簡陋卻溫馨無比的院落里,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卻從來不敢多想的院子……
辦好了這件大事,寧老夫人心事了了一半,心qíng一時很是舒暢輕鬆,開爐節前,吩咐流蘇將自己的體已取了五百兩齣來,悄悄加到冬季施粥的銀子裡,又吩咐楊氏親手fèng了幾根經幡送進大相國寺。
和寧老夫人說了單獨過開爐節的隔天,李丹若就尋李雨jú商量了大半天,定下了那天要請的人,定好人,兩人又一起去了趟枕翠閣請李金蕊,這府里統共三位姑娘,不管李金蕊來不來,不去請一趟總歸不好,李丹若原本壓根沒敢打算能請得動李金蕊,誰知道兩人到枕翠閣,沒費幾句口舌,李金蕊竟慡快的答應下來,聽說十月一是安姨娘四十五歲整生日,還笑著說一定要好好備份生辰禮,倒讓李丹若意外的不敢相信。
過開爐節的地點,三人選在了燕歸閣,那一處地方寬敞,分著里外間,又統鋪著地龍,推窗出去正對著湖,景色又好,離三人的住處又都不遠,最合適不過,定下地點,又商量好菜式,再往下的差使就由李丹若統接了,李丹若先去尋戴氏通報過,又和寧老夫人通了氣,替流蘇、瓔珞告了假,一切停當,只等十月一。
十月一頭天半夜起,天上就揮揮撒撒飄起了雪珠,到天快亮時,雪珠就大成了雪片,今年的京城,冷的早,雪下的也早的少有,李丹若抱著手爐,欣喜的站在廊下賞著雪,想著晚上要讓人在燕歸閣外多掛幾隻燈籠,燈影中看飄撒的雪花,最詩qíng畫意不過!
青桐院,天剛蒙蒙亮,李雲直已經抄完了十幾頁書,放下筆,掀帘子出來站在廊下,小廝雨桐忙取了灰鼠里斗篷出來,掂著腳小心的給李雲直披到身上笑道:“外頭冷,三爺別凍著。”李雲直拉了斗篷暖暖的裹在身上,仰頭看著越下越大的雪片發怔,這天怎麼冷的這麼早?!小秀小貴的棉衣不知道齊了沒有,這樣的天,手泡在冷水裡剝蓮子……李雲直心底的酸澀直頂到眼窩。
正怔忡間,大門口,平福穿著件墨灰色緞面棉斗篷,一溜小跑跳進大門,門口當值的小廝忙殷勤的替他拍去身上的雪花,平福將手爐遞給小廝,沿著抄手遊廊急步行到正屋門口,見了禮笑道:“三爺早!今兒天還沒亮,四姑娘就打發人吩咐小的趕緊把三爺的月錢領過來,四姑娘說,這是她疏忽了,府里的規矩,月半派月錢,若真等到十月中,還有大半個月呢,三爺這一陣子外出多、會文多,用銀子的地方必定多,讓小的趕緊領了給三爺送過來。”
平福說著,將手裡提著的兩隻半舊大荷包中的一隻遞到李雲直面前繼續道:“這隻荷包里一共十五兩銀子,三爺查查,這隻裡頭還有三十兩銀子,是四太太讓拿給三爺用的,四姑娘說了,三爺剛到府里,公中筆墨雖有,可要用的書啊、文抄啊什麼的,必定缺了不少,這銀子三爺先拿去買急用的書,若不夠,就讓書肆記帳,月底送過來,四太太再統總會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