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艷夏也不多留,下榻送了兩步,隔著窗戶,看著兩人出了院門,心思重重的輕嘆了口氣,紅翎這樣的脾氣,任誰也難容下,五哥當初那麼慣著她,竟是害了她,都說五嫂jīng明厲害,她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她,嫁進來這些天更是時時留神細聽細看,那麼個溫婉和氣的人……這會兒看翠羽和紅翎,連五哥的面也見不著了,唉,姨娘不是說了麼,越是溫婉和氣的,越是要提防……自己可用不著提防她,前兒九妹妹去她那兒玩了一天,九妹妹是個慡朗沒心機的,可二房還有個六娘子,只比自己小一個月……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嗯,晚上得找找機會,五嫂子那裡,得和秋姐兒常過來說說話兒,自己今年都十六了,這親事,能指誰去……
第五十二章外憂
到六月十二,兩家擺戲酒慶了滿月禮,李丹若這場婚禮才算是全了禮節,隔天一早,程老夫人留李丹若吃了早飯,打發了眾人,命金筀和碧玉搬了十來本厚帳冊和一個紫檀木小匣子過來,擺在榻几上,看著李丹若笑道:“這是明哥兒母親留下的嫁妝,我替他cao心了這些年,從今兒起就jiāo給你了。”
“太婆!”李丹若低聲叫道,程老夫人拉著她坐下,指著那些東西笑道:“要論經營,你這個太婆不如那個太婆,這東西要是在她手裡,肯定比在太婆手裡多翻出不少利息來,太婆看了這些年,不過就是沒虧進去罷了,你是個會理財的,往後就jiāo給你了,好好打理著,往後就當你自己的嫁妝用,別給明哥兒糟蹋亂用了,這幾本是總帳冊,那匣子裡頭是庫房和裡頭箱子的鑰匙,明哥兒母親當年的嫁妝冊子在庫房裡頭放著,這些年的明細帳冊子在外面帳房,我已經吩咐過了,讓帳房一樣樣跟你細細jiāo清楚,記著,一樣樣看著他們算好了,太婆年紀大了,這些年難免疏忽了些,正好,你也替太婆好好查一查,看有沒有人敢欺太婆年邁不理事。”
李丹若忙答應一聲,也不再多推辭,又聽程老夫人細細jiāo待了半晌,才叫姚huáng和脂紅進來,抱上帳冊子和匣子回去了。
李丹若帶著魏紫等人,專心核對了兩天,就理清了這二十來年的帳和那半庫的金銀細軟,晚上等姜彥明回來,將帳細細和他說了,姜彥明頭枕著手,半躺在榻上,半晌才聲音低落道:“母親……就剩這些嫁妝了……”李丹若憐惜的看著他,姜彥明發了好一會兒呆,才低聲道:“太婆jiāo給你,你就管著吧,也不用跟我多說,我不耐煩這些銀錢上的事。”
“嗯,這是母親留給你的,我跟帳房說過了,這一處收益只留著你用,往後你要用銀子,只管從這帳上支出。”李丹若溫和道,姜彥明扭頭看著她笑道:“留給我的不就是留給你的?”李丹若笑著沒說話,姜彥明直起身子,湊過去仔細看著李丹若笑道:“你放心,我的都是你的,咱們夫妻一體,沒有比咱們再親的了,這銀子全憑你處置,我要用銀子,再從你手上討就是。”
“你外頭點行首紅伎漫撒出去的銀子,也好從我手裡討的?”李丹若將姜彥明往外推了推,似笑非笑的問道,姜彥明打著呵呵道:“那是會文,會文麼,gān坐著哪能寫得出文章?”李丹若瞄著他沒再往下說,只吩咐準備姚huáng準備熱水,顧自去淨房沐浴了。
六月中,原震武軍節度使馬鳴遠以私吞軍餉、貪墨不法治罪入了獄,忠通開國伯劉遠承,也就是李丹若的姑父,點了震武軍節度使,李丹若看著邸抄,怔怔的出了神,馬鳴遠滑不留手,家裡又極富錢財,依附大皇子得了這震武軍節度使一職,絕不是為了私吞軍餉發財去的,卻私吞了軍餉,貪墨不法……這罪只怕都是在‘不法’兩個字上,四月里查辦了淮南西路轉運使huáng永忠,也是貪墨不法,直接問了斬,貪墨不法直接問了斬的,本朝可不多,huáng永忠是大皇子的門人……
李丹若一時想的心裡發緊,大爺如今是大皇子府上的長史,也不知道做到什麼個地步兒了,雖說大爺眼高手低沒什麼大本事,可是,自己和太婆這麼看,誰知道大皇子怎麼看?前兒三伯娘還想把五姐兒說給大皇子側妃娘家兄弟,幸虧太婆攔住了,李府是這樣,姜府是這樣,這京城得有多少人家和大皇子牽扯不清?皇上若真是有別的想法……太婆說皇上大事上常讓人匪夷所思……到時候,這回要是也是個出人意料,那新皇登基,能不能彈壓得了大皇子?這京城得流多少血?
李丹若煩躁的揉著太陽xué,半晌才呼了口氣,這事,得和程老夫人說說,聽聽她的章程。
隔天吃了早飯,李丹若到後園看著人摘了幾枝荷花,尋了只土定瓶cha好,命豆綠捧著,往正院過去。
程老夫人正和幾位年老嬤嬤抹牌取樂,見李丹若送來了瓶cha荷花,連聲贊好,幾個老嬤嬤湊著趣,直熱鬧了好一陣子,李丹若站在旁邊侍候著茶水點心,程老夫人又抹了幾回,散了眾人,吩咐李丹若陪自己往後面小園子裡散散步去。
李丹若挽著程老夫人,一路賞著景說笑著,漸漸把話說到了姑父的新差遣上,程老夫人舒心的笑道:“你姑父是個老實能gān的,也五十來歲的人了,做了這震武軍節度使,雖說偏遠辛苦些,可立功容易,這個節度使又一向是連著兩任的,這十年做下來,立上幾件大功不是難事,這麼著,他家那爵位也就牢靠了,他可是閒了好些年了。”
“可不是,馬鳴遠求任震武軍節度使那會兒,姑爺和大伯也四處託了人想求這差遣,後來大伯說大皇子連薦了好幾個人進去,看樣子對這個節度使是勢在必得,就勸了姑父,說跟大皇子爭要差使,就是jī蛋碰石頭,姑爺也就死了心,沒想到,這馬鳴遠也沒做多長時候,竟會私吞軍餉,貪墨這點子銀子,真讓人想不明白。”李丹若順勢將話扯到了自己的擔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