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屏聲靜氣垂手侍立在炕前,程老夫人看著廖氏出了門,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看著李丹若傷感道:“你看看……既沒這個膽子擔當,當初就別走那步捷徑!唉,你太婆是個明白人,可兒孫不一定聽得進去,若姐兒,你坐,陪太婆說說話兒。”
“嗯,”李丹若側身會到炕沿上,婉轉勸道:“太婆也別多擔心,端王既位,也不是什麼壞事,端王xing子寬厚良善,再說,象太婆說的,這京城攀附敬王的,十家裡頭得有八家,若是家家治罪,哪裡治得過來?”程老夫人呼了口氣,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端王那樣寬厚的君子,也不能做這樣睚眥必報的事,至多也不過不得意個十年八年,等這事過去了,也就好了。”
“我跟太婆想的一樣,端王這樣寬厚君子即了位,這是好事兒呢……”李丹若說著寬心話兒,寬著程老夫人的心,也寬著自己的心。
李丹若在程老夫人處吃了早飯,又陪著說東說西說了大半天話,才告退出來,往自己院子回去,沈嬤嬤接了李丹若進去,邊走邊低聲問道:“出了這樣的事,給二姑奶奶尋院子的事,要不要等一等?”
“不必,多事之秋,趕緊把這事辦妥才好,悄悄去別驚動人就行了,就煩勞嬤嬤跑一趟,叫上chūn妍,尋處帶園子、大些的院子,你們兩個看好了,就直接帶人到狄府帳房上支……三年的賃錢吧,賃好了院子還得收拾打掃,嗯,還有,就說房子要修繕布置,從狄府帳上支五百兩銀子出來,回頭jiāo給二姐姐,以防不時之需,今天還趕得及,嬤嬤就辛苦些,這事越早辦妥越好。”沈嬤嬤答應一聲,辭了李丹若,轉身出來叫了車,先往狄府接了chūn妍,一逕往陳州門外去看院子了。
國喪期間的姜府,比起壓抑的京城,更多添了幾分惶惑和隱隱的不安,端王次日就在靈前即了位,大皇子敬王一直拘在宮裡守靈,一趟也沒出來過,整個京城的壓抑中,只有端王妃娘家,也就是如今的皇后鄒氏娘家,鎮寧開國公鄒府在一片白茫茫中透著掩不住的jīng神和洋洋喜氣,那位原本就滿京城聞名的小衙內、三爺鄒書明進進出出更是馬蹄帶風。
沈嬤嬤辦事極利落,李雨jú又是恨不能立時就搬出狄府,不過十來天,還沒等宮裡守靈的皇子皇孫和文武大員們守好靈放出來,李雨jú已經悄無聲息的搬出狄府,搬進了城外婆台庵邊上的秋萱居。
小金花巷的陳宅內,面色青huáng、形容憔悴的李金蕊細細問了李雨jú遣來報信的婆子,轉頭吩咐寒碧道:“拿些錢給嬤嬤買酒吃。”寒碧進去,取了二三十個大錢出來,李金蕊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再拿些吧。”寒碧垂著眼帘‘嗯’了一聲,進去又拿了一把出來,遞給婆子,婆子不屑的掃了眼,接過告退回去了。
李金蕊怔怔的看著窗外,寒碧端了針線筐子過來,邊補著件小襖,邊低聲說道:“爺有兩個月沒給過一分銀子了,這五六十個大錢賞出去……二姑奶奶雖說難心些,銀錢上不缺,這幾十個大錢,那些婆子,也不放眼裡。”
半晌,李金蕊悠悠嘆了口氣:“我是替二姐姐高興,她總還是肯幫她的。”寒碧抬頭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沒接話,只埋頭做著手裡的針線,李金蕊出神的看著窗外慢慢飄落的huáng葉,一年又過去了,這日子一直往前走,沒有後退的時候,這會兒的李府後園,正是júhuáng遍地開的燦爛的時候,那一年,十月里湖裡還開了幾枝荷花,四姐兒做的jú花糕,一點兒也不苦,她說過法子,自己怎麼想不起來了?還有蟹,其實自己不喜歡吃蟹……聽說太婆病了……
“奶奶!奶奶!爺回來了!爺回來了!”外面小丫寰一路驚叫著跑進來,寒碧急忙收了針線站起來,李金蕊半晌才反應過來,推過寒碧的手道:“他回來就回來,不回來就不回來。”
“奶奶別失了禮,爺那脾氣!”寒碧急的直跺腳,李金蕊臉上露出絲譏笑,還是下了炕,理了理衣服迎了出去。
陳清邁一身雪白,卻依然衣履光鮮,穿著件薄薄的素棉斗篷,神清氣慡的大步進來,在李金蕊面前站住,滿臉笑容的關切道:“臉色怎麼不大好?我不在家,你就好好歇著,好好照料自己。”寒碧怔怔然的看著陳清邁,李金蕊也意外的一時不知答什麼好,陳清邁伸手攬了李金蕊進了屋,自己去了斗篷甩給寒香,在炕上坐了,伸手從腰間解下只荷包遞給李金蕊笑道:“這是別人孝敬的一點銀子,還有祿米票子,你收好,這炕還沒燒?這麼冷的天,你也太節省了些,趕緊讓人燒上吧,你是嬌養慣了的,哪受得了這個凍?不如我們當年讀書,當真是十年寒窗苦……”
李金蕊僵硬的接過荷包,怔怔的聽著陳清邁隨意親熱的閒話:“……累了一天了,今兒這喪禮算是過去了,讓人多炒幾個菜,再溫壺huáng酒,喝兩口解解乏,晚上好早點歇下,爺這幾天可是累壞了。”李金蕊將荷包遞給寒碧,寒碧不用李金蕊多說,忙著下去張羅著買米、買菜、買酒、買炭,生火盆燒炕。
“……聽說二姐姐搬到陳州門外靜養去了?我今兒早上才聽狄大郎說起這事,四妹妹就是熱心。”李金蕊驟然品出味兒來,眼角抽動了幾下,盯著陳清邁淡淡道:“到底是一處長大的親姐妹,平日裡再怎麼鬧氣,直有了事,哪有坐視不管的?我不過沒本事,管不了罷了。”
“呵呵,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