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再說。”姜彥明聲音低落,兩人進了東廂,李丹若沏了茶過來,屏退眾丫寰,側身坐到炕沿上,姜彥明將茶放到几上,伸手拉了李丹若的手緊捂在雙手間,停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敬王府也遣人送了細米炭醋來,還是……一路敲鑼打鼓送過來的。”
李丹若一時怔了,頓了片刻才低聲問道:“大伯父怎麼說?”
“大伯父的意思,覺得大皇子還是想攏絡咱們家。”
“怎麼可能!”李丹若失聲道,姜彥明眼睛裡閃過絲亮光,驚訝的看著李丹若道:“你也覺得不對?我也是這麼想!”姜彥明拉著李丹若的手,往前挪了挪嘆息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沒敢深說,大伯父也太……有些高看自家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在京城哪裡數得上?攏絡咱們有什麼用?再說,這樣大打旗鼓送炭醋,唯恐天下不知,這哪象攏絡?倒象是警告。”
李丹若微微顫抖了下,看著姜彥明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大哥還告著病假呢?”
“嗯,今天還忙裡忙外、一身喜氣的張羅,添了長子,他高興的很。”姜彥明皺著眉頭道,李丹若看著姜彥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他想……他這是怎麼想的?”
“他的意思,若是敬王知道他是告病不願意再做這個長史,一怒之下斥退了他,那就最好不過。”姜彥明無奈非常的說道,李丹若‘哈’的一聲輕笑,敢qíng是想著占全好事兒的!
“那太婆呢?太婆什麼意思?”李丹若又問道,姜彥明搖了搖頭道:“太婆一向不管外頭這些事。”
“敬王府送炭醋的事,她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呢?太婆怎麼說?”
“太婆的意思,大哥該回去好好做好這個長史,做人要做的問心無愧,別說這差遣當初還是自己求來的,就是朝廷硬派下來的,如今東主不順,那就更不能棄之不顧,這做人上頭不能虧欠,可太婆這話,大哥從來聽不進去,他一心只想著一步登天,飛huáng騰達。”
“三伯娘也極盼著大哥和三伯父他們飛huáng騰達,話不過三句,必提到這個。”李丹若苦笑不已,姜彥明手掌朝上,將李丹若的手托在兩手之間,看著她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三伯娘從前也不是這樣……我聽姑母和姚家大姐姐說起過一回,大伯娘進門,連生了大姐、二姐兩個姑娘,生了二姐後,身子又不好,調理了三四年,才又懷了三哥,這中間,三伯娘倒先生了嫡長子,三伯娘的xing子張揚,那些年,太婆就常有意無意的壓著她,大哥兩三歲時,三伯娘父親因瀆職被查,竟一根繩子吊死在獄中,她母親聽說,也一根白綾跟著去了,偏這個時候,廖家開祠堂分了家,將三伯娘兩個幼弟分出來單過,那時候,三伯娘的大弟弟廖大老爺剛成家沒兩年,帶著弟弟分出來單過,沒人管束,學的五毒俱全,沒兩年就敗光了家業,一家人只好時不常的過來尋三伯娘打秋風過難關,時候長了,太婆和大伯娘、二伯娘她們還好,各房的下人難免有些難聽話說出來,三伯娘原本就是個要qiángxing子,那xing子就越來越……姑母常說三伯娘也是個苦命的。”
姜彥明含糊了一句,看著李丹若道:“小時候我們一處念書,大哥讀書上頭不怎麼好,常被三伯娘打的坐不了凳子,他和三伯娘脾氣最象,聽到什麼話就疑心人家笑話他,有一回我們玩促織兒,我說了一句‘你那只是個不中用的’,就被他一拳打的口鼻流血,他疑我笑話他是個不中用的。”姜彥明一邊苦笑一邊搖頭:“就是現在,我也不敢多勸他,雖說不至於揮拳,可還是一句話聽不中意就拂袖而去。”
李丹若伸手握了姜彥明的手,嘆了口氣道:“他聽不進去,往後也不必多說。”
“嗯,二哥也這麼說,咱們只過咱們的日子。”姜彥明拉著李丹若的手,仔細看著她問道:“你這兩天好些沒有?還是瘦的厲害。”
“好多了,要胖回去哪能那麼快。”
“嗯,你中午飯吃沒吃呢?”見李丹若搖了搖頭,忙接著道:“讓人擺飯吧。”李丹若‘嗯’了一聲,抽回手,下炕吩咐擺飯去了。
兩人吃了飯,姚huáng沏了茶上來,姜彥明喝著茶,和李丹若說了半天話,才起身往前院書房過去。
送走姜彥明,李丹若站在南窗前,看著窗外那一團光亮出神,眼前的局勢也如同隔著這糊著厚紗的窗戶看外面一樣,能看到的,就是一團極亮的、微亮的和黑暗的光團光影,可外面到底景色如何,卻幾乎是一無所知,新皇即位也有將近兩個月了,卻幾乎沒有任何動靜,那邸抄上的東西少的可憐,市井間的小報,這一陣子也消沉無聲了,一人未升,一人未降……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的反常實在讓人心驚。
李丹若站在微微有些腿酸,往後退了兩步,坐到炕上,轉頭看著姚huáng吩咐道:“請嬤嬤進來說話。”姚huáng答應一聲,不大會兒,沈嬤嬤進了東廂,見李丹若神qíng安然,正對著幾本帳冊子寫著什麼,見沈嬤嬤進來,忙放下筆笑道:“嬤嬤炕上坐。”沈嬤嬤脫了鞋,在炕上坐了,姚huáng和魏紫沏了茶,將帳冊放到炕角,端了幾樣蜜餞、點心放到炕几上,李丹若淨了手,掂了塊蜜餞咬著,看著姚huáng和魏紫道:“我和嬤嬤說幾句要緊話,你們兩個也聽一聽,魏紫看著些門口。”魏紫答應一聲,站到了東廂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