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恭謹侍立在魏仁朴身後的姜彥明幾不可見的打了個寒噤,都說魏仁朴是蜜里藏毒,果然名不虛傳,這幾句話看似附和,卻直指劉婉儀立後後將生不臣之心,也是,如今政務多半數出自劉婉儀,若立為後,只怕尾大不掉……皇上身體虛弱,xing子疏懶,卻不是笨人。
“姚卿覺得呢?”姜彥明正思量著,只聽皇上問了上來,姜彥明忙躬了躬身子,沉聲應道:“臣也覺得不妥,皇后之位母儀天下,當自名門望族中挑選為好。”
皇上yīn沉了半晌,冷‘哼’了一聲,起身下了榻,拂袖而去。
第九十九章三分秋色
姜彥明匆匆回到府里,抱起撲過來的姜敬默,敷衍的親了下道:“默哥兒乖,跟姐姐們出去玩,父親有要緊的事和母親說。”脂紅忙上前接過姜敬默,李丹若屏退眾人,姜彥明附耳過去,將剛才壽成殿的爭論細細說了,看著李丹若著急道:“你得趕緊想法進趟宮,一是把這事告訴劉貴人,二來,要勸勸她,現在立後不是時機,范相公xing子方直倔qiáng,先皇在時只認先皇,今上即位又只認今上,位居中樞多年,位高權重,聲望顯赫,不能硬頂,魏相公心機yīn沉,鄒皇后將他從六部郎官一舉提到副相之位,這份知遇……現在不是時機。”
“嗯,我現在就去忠勇伯府。”李丹若凝神聽了姜彥明的話,gān脆的答應道,姜彥明扶著李丹若的肩膀,關切的看著她囑咐道:“小心些,劉貴人今非昔比,那些舊qíng份……不能太依持,若實在勸不動就算了,回頭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我知道,見機行事吧。”李丹若仰頭看著姜彥明低聲應了,叫了朱衣進來,吩咐套了車,換上衣服出門往忠勇伯府尋姑母李綰去了。
李綰帶著李丹若在宮門口下了車,遞了請見摺子進去,不大會兒,小內侍一溜小跑迎出來,接了兩人,往劉婉儀居處過去。
李綰坐在榻上,和兩個女官喝著茶說話,劉婉儀和李丹若轉到後面靜室,兩人落了座,女侍送上茶,退出去遠遠侍立著,劉婉儀端起茶讓了讓李丹若,看著李丹若問道:“這麼急著見我,出什麼大事了?”
“姐姐肯定已經知道了,就是今天壽成殿的事。”李丹若抿了口茶,直截了當的說道,劉婉儀毫不遲疑的點了下頭,李丹若放下杯子,看著劉婉儀笑道:“五郎也在,中午到家就著急讓我進宮來跟姐姐說一聲,他附議了兩位相公的意思。”
“說一說?是怕我怪他?”劉婉儀的話說的直接gān脆,李丹若心底微微松馳了些笑道:“是,這是一,還有其二,五郎讓我來跟姐姐說,現在立後不是時候,范、魏兩位相公位高權重,左右著朝廷絕大部分官員,范相公方直,眼裡只有皇上,魏相公是先鄒皇后一力提拔上來的,這份知遇之恩算得上罕見,立後這事上,兩位相公是一個主意,姐姐根基尚淺,又是以一對二,硬拼不合適,不若暫時避讓,且等一等。”
“嗯?”劉婉儀未可置否的應了一聲,將杯子舉到嘴邊,咬著杯沿卻不喝那茶,眯著眼睛出了好一會兒神,臉上浮起層冷笑道:“哼!一條線,我看未必。”劉婉儀放下杯子,看著李丹若接著道:“我知道,這事哪有那麼容易?這一趟就是試試深淺,也沒什麼避不避的,只是,”劉婉儀頓了頓,挑著嘴角,帶著絲譏笑道:“先讓他們鬧去,好好鬧一鬧,看看各自有多少本錢。”
李丹若暗暗鬆了口氣,劉婉儀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轉頭看著李丹若道:“這事確是急不得,好在來日方長,五郎……”劉婉儀輕輕蹙著眉頭,看著李丹若道:“我信得過你,自然要信得過他,往後你想見我,自己過來就是,如今沒從前那些忌諱了。”
“我知道了。”李丹若笑應了,也不多說,喝了茶,站起來告辭回去了。
傍晚,姜彥明聽了李丹若的回話,來來回回細品了半天,長長的舒了口氣道:“照這麼說,這一場立後的風波才剛開始,劉貴人要看本錢,必定要鬧到各家不得不露出本錢,沒想到劉貴人能讓官家寵幸至此,官家xing子溫厚,聽范相公說,這還是頭一回見官家如此執拗。”
“xing子溫厚之人倔起來最難說服。”李丹若低聲接了一句,姜彥明‘嗯’了一聲,出神的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李丹若道:“刑部郎中孫先忠今天特特過來尋我說了半天閒話,還一定要約我明天樊樓宴飲。”
“孫先忠?”
“嗯,刑部呂尚書病了大半年了,一直不見好,他這個年紀其實早該乞骸骨了,魏相公和官家說過一回,刑部不能一直無人主事,呂尚書就算病好了,這個年紀也該靜養去,刑部要新委一個尚書,其實這小半年,孫郎中和盧郎中就各走門路,兩人年紀相當,在刑部資歷相當,刑部沒有侍郎,兩位郎中幾乎平分秋色,這一趟若能選上刑部尚書,這一步就進了中樞之地,若選不上……大約也就在郎中位子上終老了。”
“盧杏林嫁進江南魏家,江南魏家有位姑奶奶嫁的就是范相公堂弟,盧郎中和范相公算是有點拐彎親戚。”李丹若想了想道,姜彥明點頭笑道:“盧郎中走的就是范相公的門路,刑部雖說是魏相公分管,可范相公畢竟是左相,聽說早年魏相公曾為兒子求娶過孫郎中女兒,孫郎中嫌魏相公門第不高就沒答應,魏相公最記仇,大仇小恨,不管多久遠,件件記的清楚,看樣子孫郎中也是急了,不然也不能找到我這裡。”
“那你?”李丹若看著姜彥明若有所悟,姜彥明點了點頭道:“我想給他指條明路,你看看,如今朝里三分秋色,劉貴人雖說勢單根淺,可占著天時,由官家在背後撐著,足以和范相公、魏相公三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