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有臉進來?”蘇氏咬牙切齒道,邵太太又曲了曲膝陪笑道:“姑奶奶總是蘇家姑奶奶,從前都是我眼皮子淺沒見識,那麼大的事,我這見識,嚇壞了,委屈了姑奶奶,為了這個,老爺天天罵我,都是我活該,姑奶奶是有大福的,大人大量,這福都是姑奶奶大人大量修來的,姑奶奶別跟我這樣的一般見識。”
“你還知道!”蘇氏被她這話倒勾起滿心怒火來,順手拿起榻几上的杯子,用力砸了出去,邵太太竟不躲閃,硬生生受了蘇氏這一茶杯,茶葉沾了滿身也不拭,只陪笑道:“若能讓姑奶奶出了這口氣,再怎麼著都是該的。”
“滾!我沒你們這樣黑心爛肺的娘家!從那天起,咱們就斷了這門親,滾!給我滾!”蘇氏聲音帶著哭腔痛罵道,邵太太咽了口口水,舉了手裡提著的極小的包袱陪笑道:“從前都是我的錯,我也不敢辯,也不敢求姑奶奶饒過,這個,這裡頭是老爺和我給姑奶奶又備的一份嫁妝。”
蘇氏火氣上沖,正左右尋著東西要再砸過去,聽了邵太太的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定在了那裡,邵太太緊盯著蘇氏,見她呆住了,心裡暗暗鬆了半口氣,忙接著道:“姑奶奶的嫁妝遭了劫,這女人沒有嫁妝傍身怎麼行?你父親和我就替你又備了這份嫁妝,姑奶奶看看,家裡這幾年生意上不順,若是象前幾年銀子充裕,還能給姑奶奶多備點,如今姑奶奶先拿著,等年底各處進項來了,我再給姑奶奶補些合用的進來。”
蘇氏目光複雜的看著邵太太,沉默不語,邵太太小心謹慎的瞄著蘇氏,往前走了幾步,將包袱遞到蘇氏手裡,聲音溫和小意的笑道:“姑奶奶看看,雖說不如姑奶奶出嫁的排場,也差得不多,你父親哪捨得委屈你?這娘家就是替姑奶奶撐腰拿銀子的,要是沒了娘家,那女人還不得任人欺負?”蘇氏想把包袱摔到邵太太臉上,再甩她幾個大巴掌,可那包袱仿佛有千斤重,壓的兩隻胳膊無論如何抬不起來。
“姑奶奶剛回來,各處都要收拾,我就不多耽誤姑奶奶了,姑奶奶這一處若少什麼,只管打發人家裡拿去,姑奶奶是有娘家的人,咱們斷不能讓人家輕看了,姑奶奶忙,我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看望姑奶奶。”邵太太是個jīng明人,見好就收,柔聲細語的告了辭。
蘇氏看著邵太太出了門,低頭盯著手裡的包袱看了半晌,慢慢打開,包袱里的冊子整齊厚重,蘇氏翻開剛看了一頁多,她這一處的管事婆子莫名其妙的進來稟報導:“三奶奶,蘇家管事抬了好多箱子過來,說是姑奶奶的東西……”
“我知道,”沒等她說完,蘇氏就打斷了她的話:“拿了這冊子,一件件仔細對好收起來吧,嗯,先去跟大/奶奶說一聲,這是我娘家補的嫁妝。”管事婆子驚訝而羨慕的看著蘇氏,急忙接過冊子答應了,轉身出去了,蘇氏輕輕吁了口氣,只覺得窩在心口的那口惡氣散的無影無蹤。
和邵太太前後腳到姜府的,是姜艷樹夫家嫂子袁大太太,趙氏客氣的迎到二門裡,袁大太太正一臉疼愛的從後面一輛車上接了兩個孩子下來,大的男孩子十四五歲,小姑娘十歲左右,趙氏一眼認出這是二姑奶奶姜艷樹的一雙兒女,忙上前見禮道:“好久沒見大太太了,一向可好?這是珏哥兒和琳姐兒吧?好些年沒見了,我有點不敢認。”
袁大太太臉上閃過絲尷尬和不自在,忙笑道:“可不是,孩子就是長的快,幾個月半年不見,就不敢認了呢,珏兒、琳兒,快去給大舅母見禮。”
珏哥兒拉著琳姐兒上前見了禮,中規中矩的叫了聲‘大舅母’,顯得很是生份,趙氏忙伸手拉起來,沒想到袁大太太會帶兩個孩子來,見面禮也沒備下,她穿戴又簡素,身上一件值錢拿得出手的東西也無,只好先不得見面禮的事,只拉著兩人的手笑道:“咱們進去見太婆婆去。”
姜艷樹得了信兒,急奔到程老太太處,連和袁大太太見禮都顧不得,一把摟住兩個孩子泣不成聲。
程老太太和袁大太太說了一會兒話,送走了袁大太太,卻將珏哥兒和琳姐兒留下了,袁大太太仿佛已料到一般,一句多話沒有,只笑著說回去打發人送日常用的東西過來,就告辭回去了。
胡府正院,胡老太爺半閉著眼睛靠在扶手椅上,胡大爺和四爺胡昆垂手站在椅子側前,胡老太爺聽了胡大爺關於袁大太太這一趟拜訪的稟報,咳了幾聲嘆氣道:“這姜家真讓人想不到,不過幾年功夫,這身翻的利落,告訴你媳婦,把huáng氏打發了,打發的越遠越好。”
“爹!”胡昆急叫道,胡老太爺猛睜眼瞪著他道:“你想落個寵妾滅妻的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姜家翻身了,你眼瞎啦?”
“四郎!”胡大爺也皺著眉頭責備了一聲,胡昆縮了下脖子,一聲嘀咕也壓在喉嚨里不敢發出,胡老太爺氣惱的深吸了幾口氣,往後靠到椅背,閉著眼睛想了想道:“你明兒去趟姜府,接你媳婦回來。”
胡昆喉結動了動,看著胡老太爺低聲道:“那是一門潑婦……”
“要是再打,你就受著。”胡老太爺眼皮也不睜的截斷了胡昆的話,胡大爺掃了臉上透著不服和氣惱的胡昆一眼,看著胡老太爺低聲道:“爹,那珏哥兒和琳姐兒怎麼辦?就讓他們留在姜家了?琳姐兒也就算了,珏哥兒可是男丁,也放在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