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寒谷寺的方丈升座大典再有幾天就要舉行了,李青微微低下頭,看著手裡紙片上密密麻麻列著的人名,心裡越發yīn郁起來,慶叔一直在外面奔波,可這短短的時候內,能跑到的人家畢竟太少,她這幾年深居簡出,聲名不顯,實在無法象老和尚那樣,只要一句話,一個態度就能影響這天下無數的人。
沈青葉是個真正的聰明人,完全置她於無,迅速卻並不顯得倉促的辦了這升座大典,過幾天,苦河就是這天下聲名最顯赫寺廟的方丈,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有沒有那串代表著方丈的念珠,也沒有人敢質疑他的醫術、他的人品,質疑他能不能擔當得起這個方丈,等到他的不勝任顯露出來時,沈青葉早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到時只要拿出護法的身份,轉個態度,扔出這個過了氣的方丈,就又贏得了另一重盛名。
李青垂著眼帘,把手裡的紙片壓在了炕几上,她得重新調整苦寂的大典,她示弱給沈青葉,自己卻仍在心底低估了她,低估了這天下人的對京城寒谷寺正統地位的執著。
申末時分,夜幕已經完全籠罩著大地,竹園居遊廊房檐下紅紅的燈籠暖暖的亮著,平王頂著滿身的雪,進了院子,李青急忙從書房裡迎了出來,平王看到李青,臉上露出了笑容,急忙轉身跨過抄手遊廊的欄杆,躍到了李青面前,李青笑盈盈的伸手拂去他臉上的雪珠,伸手準備幫他解去斗篷,平王微微往後閃了閃,伸手拉下了斗篷,笑著說道:
“你不要碰這個,冰的很。”
石松急忙上前,曲了曲膝,恭敬的接過了平王手裡的斗篷,竹葉手裡捧著件厚厚的銀狐里斗篷,急急的從屋裡送了過來,平王斜睨了一眼竹葉,眼裡閃過絲不滿,伸手接過竹葉手裡的斗篷,抖開來給李青披上,攬著她往正屋走去,
“跟你說過多少回,你要出來接我也行,一定要穿好了斗篷再出來。”
“爺腳步那樣快,我斗篷還沒穿好,你就進來了,還迎什麼啊。”
“那你就不要出來迎著我了,這天寒冷得很,受了風寒可怎麼好?”
平王攬著李青進了屋,幫她解了斗篷,憐惜的說道,李青笑盈盈的仰頭看著平王,
“我想去迎一迎爺啊,爺天天這樣早出晚歸的來來回回,多少辛苦爺早晨走得那樣早,我又起不來,晚上回來了,無論如何我也要迎一迎的,爺總得讓我儘儘心不是。”
平王笑了起來,
“好,往後我腳步慢些進來,你穿好斗篷再出來接我就是。”
李青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一時飯畢,兩人進了書房,平王坐到炕上,拎起李青壓在几上的名單,掃了一眼,隨手扔到了几上,笑著說道:
“怎麼?不高興啦?”
“也沒什麼,就是有些傷感,這些人,有幾個人能知道京城的寒谷寺已經不是他們心中的那個地方了,他們要去恭賀的人殺了他們真正敬愛的人。”
李青有些鬱郁的說道,平王低頭仔細的看著她,接過李青手裡的杯子,放到几上,伸手拉過她,笑著寬解道:
“居上位者,可不能這樣多愁善感,能瞞得天下人,這是二皇子和沈氏的高明之處,這不過剛開局,讓他們占了個先手罷了,也不值什麼,再多的人,不過是些虛熱鬧,就算天下人都去恭賀了,又能如何?”
李青笑了起來,
“爺的硬心腸,我可是學不來,我就躲在爺後頭,那些要硬著心腸去做的事,都讓爺去做就行了。”
“那是當然,有爺在,斷不會委屈為難了你。”
平王憐惜的撫著李青的額角,溫和的說道,李青笑盈盈的往平王懷裡擠了擠,平王頓了頓,低聲說道:
“今年雪下得早,雙山城往北都下了bào雪,雙山城一帶報上來的被雪壓倒壓塌房屋已經有不少,現在就能報上來的,還是離城近的地方,只是一小部分,等雪小些了,那些偏遠的地方才能報上來。”
平王眉頭皺了起來,李青直起上身,目光謹慎的看著他,平王低頭看著李青,
“年年冬天都很難過,福生是個讀死書的書生,不是個能理財的人,年年都得我親自調度戶部的事,今年冬天事qíng多,chūn天到現在,咱們招了很多很多新兵,一定要在這個冬天裡練出來,明年冬天再好好邊訓邊養一個冬天,就算帶出來了,我想能專心些做這些事,再說,理財上頭,我也不如你,所以,我想著,把戶部jiāo給你打理,你看怎麼樣?”
李青睜大了眼睛,愕然看著平王,半晌才說出話來,
“爺是和我玩笑吧?把戶部jiāo給我?這算什麼?”
“青青,咱們韓地本來也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規矩,你是我的妻,我信得過你,這就足夠了,我想調福生去禮部,他那個書生脾氣,做做祭祀儀禮、管管那些童生舉子,安排安排那些大大小小考試這樣的事,還過得去,戶部這些年也是我看得緊,才沒出什麼大錯,可內里也是亂成一團,每年冬天,我都得看著福生那張苦瓜臉過一冬,這戶部還是jiāo到你手裡的好,你這理財掙錢的本事,比醫術更好,天下第一”
平王陪著笑奉承著,李青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半晌才咽了口口水,恨恨的說道:
“我不過做點小生意,掙點脂粉錢,那也都是慶叔打點著的,我哪做過什麼的?你那戶部窮成那樣,jiāo給我,我也變不出銀子來爺還是打消了這主意,我也沒那本事,能打理戶部,能憑空變出無數白花花的銀子來,解了你這沒錢的困境去”
平王兩隻手微微用力,把李青抱到懷裡,摟著她,嘿嘿笑著,低聲說道:
“爺的戶部也沒窮成你想的這樣,銀子還是有些的,就是用的時候,得jīng心著些,不能làng費就是了,青青,你就費費心,你不幫我,還有誰幫我?再說,這韓地萬千子民,是我的,也是你的不是?咱們夫妻一體,分都分不開。我明天讓福生帶著梁子玉幾個過來給你見禮?”
李青歪過頭去,沒有答話,平王伸手撫著她的面頰,低低的繼續說道:
“慶國後年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若咱們能取了洛水以西,就什麼也不怕了,青青,這兩年,你得幫幫我,我一個人,顧不過來。”
李青垂著眼帘,沉默了半晌,才慢騰騰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