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坐在西廂椅子上,由著婆子和冬末侍候著洗漱了,婆子抱著她放到chuáng上,冬末出去一會兒,捧著幾件細麻衫褲回來,微微曲了曲膝,笑著說道:“這是二小姐的衣服,我找侍琴討了兩套過來,二小姐比姑娘可大得多了,姑娘今晚先將就著穿一晚上,另一套我連夜改一改,明天再穿就能合身了。”
李小暖謹慎的抿著嘴,邊由著她換了衣服,邊小心的打量著她,大約十一二歲年紀,容長臉,柳眉杏眼,形容俏麗,說話慡利清脆,手腳很是利落。
李小暖笑著看著冬末,聲音甜甜的謝道:“謝謝冬末姐姐,姐姐不用麻煩了,大了才好,等我長大了還能穿。”
冬末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姑娘不用這樣客氣,哪能讓姑娘的衣服不合身不舒服的理兒?那要我們這些丫頭是做什麼用的?再說,老祖宗可是個講究的,要是看到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一絲不合適的地方,姑娘要吃掛落,我可是要挨板子的,往後姑娘記著,去見老祖宗前,一定要收拾的整齊利落了才行呢。”
冬末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鋪好了chuáng褥,侍候著李小暖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笑著說道:“姑娘睡吧,我改好了衣服,就睡在姑娘chuáng前,姑娘夜裡有什麼事,只管叫我就是。”
李小暖笑著看著她,點了點頭,冬末放下帳子,舉著燈燭轉到外間做針線去了。
李小暖靜靜的躺在chuáng上,手指在gān慡溫暖的被褥間慢慢滑動著,這是細麻布被子,古家死了家主,和她一樣,正戴著斬衰重喪,連這樣細緻的麻布,都有些過了,規矩和世qíng,總是差了很多步。
古志恆古大人,李老夫人的獨養兒子,天禧十二年丙寅科狀元,隴州知州,瀆職自縊,留下兩女一子。
關於古家,李小暖知道的只有這些,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老夫人和那個舅母。
李小暖父母兩家人丁單薄,縱有那麼一兩個不遠不近的親戚,聽魏嬤嬤的意思,境況也都不好,李小暖又是這樣一幅好皮囊,若落到略差些的親戚手裡,還不知道下場如何呢。
若是能留在古家,在這樣的人家長大,平日裡用些心,小意著些討著老夫人和周夫人歡心,等大了,再留心著找戶合適的好人家嫁了,於古家也不過就是準備幾樣小嫁妝,於她,這生活可就是天淵之別了。
李小暖慢慢盤算著,漸漸迷糊著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寅末卯初,天剛蒙蒙亮,破曉的晨光透進窗欞,灑在粗布帳子上,喚醒了李小暖。
李小暖睜開眼睛,安靜的躺在chuáng上,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院子裡,傳來極輕微的門樞吱拗聲,腳步輕輕的落地聲,掃帚掃在地上的沙沙聲,潑水的嘩嘩聲,各種聲音極輕微而節奏分明,這是外面粗使的丫頭婆子起來灑掃庭院了。
李小暖躺在chuáng上,看著帳子上晨光的移動,推算著時辰,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chuáng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冬末起來了,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有極輕的腳步聲進了屋。
“放這裡吧。”
是冬末的聲音,壓得極低,有東西聲音悶悶的碰到了地面,腳步聲出去了。
不大會兒,冬末輕快的腳步聲往chuáng邊移過來,李小暖輕輕閉上了眼睛,冬末掀起帳子,李小暖睜開眼睛看著她,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冬末也跟著露出笑容來,一邊掛著帳子,一邊帶著笑說道:“姑娘醒了,夜裡睡得好不好?我聽姑娘一夜也沒什麼動靜,想是睡得極安穩。”
李小暖坐了起來,仰頭看著冬末,笑盈盈的點著頭,細聲細氣的說道:“睡得舒服極了,姐姐睡得好不好?”
冬末掛好帳子,轉身拿著個黑漆馬桶放到chuáng前,笑著說道:“這屋裡沒有淨房,姑娘且將就些,就在這裡吧。”
李小暖乖巧的點著頭,不等冬末侍候,自己下了chuáng,拖著鞋子走到馬桶邊,馬桶里已經放了厚厚的一層香木屑,散發著微微有些濃郁的香味。
冬末手腳利落的侍候著李小暖淨了身,把蓋上蓋子的馬桶端出去jiāo給粗使婆子,回來取了衣服,侍候著李小暖穿好,小丫頭已經送了熱水、漚壺、棉帕、青鹽進來,李小暖用青鹽擦了牙,洗漱gān淨,冬末給她通了頭髮,只幾下就綰了兩個漂亮的抓髻出來。
“老祖宗每天卯初就醒了,卯正起chuáng,夫人和小姐、少爺卯末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往後,姑娘也要趕在卯末前過去給老祖宗請安才是。”
冬末一邊用粗麻繩繫著抓髻,一邊笑著說道,系好抓髻,退後兩步,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李小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姑娘生得真是好看,連粗麻布片子都能穿得這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