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田嬤嬤引著宋太醫進了屋,宋太醫五十歲左右,白白胖胖,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滿臉笑容的衝著帘子後長揖見著禮,李小暖客氣的說道:“這麼晚,又是冬至夜,真是麻煩宋太醫了。”
“哪裡哪裡,豈敢豈敢,郡主客氣了。”
宋太醫又長揖下去,連聲客氣著,田嬤嬤將手裡的診箱放到榻前的矮几上,笑著說道:“宋太醫別光顧著客氣,病人還等著呢,趕緊診脈吧。”
“是是是,田嬤嬤說得是,這就來這就來。”
宋太醫說著,急忙轉身過來,側著身子坐到榻前的椅子上,一邊調勻著氣息,一邊就著燈影,仔細看著魏嬤嬤的面色,蘭初忙從旁邊端了盞五枝燭台來,舉到了魏嬤嬤旁邊。
宋太醫仔細看了,調勻了呼吸,凝神診起脈來,診完一隻手,換了一隻手,又換回來謹慎的再診了一遍,又細細的問了魏嬤嬤,才直起上身,捻著極短的鬍鬚,微微頜首道:“小可可以斷定……”
宋太醫忙頓住話,轉頭向著簾後的李小暖,恭敬的回道:“回郡主,老太太這病,當是寒凝心脈所致的胸痹症,這幾天寒氣驟降,老太太是陽虛yīn寒之體,就有些受不住,這病就發了出來,倒沒什麼大礙,小可開個方子出來,喝了藥,今天晚上這氣就能平服些,這個方子先喝上三天,先把氣理平了,三天後小可再來診脈調方子,好好調理上一個冬天,縱不能去根,也不會再往太重了去,郡主且放心,另外,”宋太醫轉頭看著田嬤嬤說道:“我記得府上收的有配蘇合香酒的方子,就配些蘇合香酒,每天晚上給老太太喝上一小盅,與這病症大有裨益。”
田嬤嬤忙笑著答應著,“記下了,宋太醫放心。”
李小暖輕輕舒了口氣,客氣的謝道:“多謝宋太醫,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田嬤嬤上前半步,曲膝請了宋太醫,“宋太醫請隨我到外頭用方子吧。”
小丫頭掀起帘子,宋太醫站起來,衝著簾內長揖告了退,跟著田嬤嬤出了屋,沿著抄手遊廊,到外頭花廳開方子去了。
李小暖忙轉出帘子,魏嬤嬤長長的舒了口氣,人也輕鬆起來,看著李小暖,微微有些赫然的說道:“不瞞姑娘說,這幾天我真是嚇壞了,真怕就這麼一伸腿就去了……嬤嬤可捨不得姑娘。”
李小暖心底熱熱酸酸,眼淚又流了下來,伸手撫著魏嬤嬤的胸口,笑著說道:“看嬤嬤說的,不過一點小病,怎麼想這麼多,嬤嬤是要長命百歲的!”
魏嬤嬤笑著點著頭,“長命百歲,那不過是騙人罷了,我也不敢想多,只盼著能看到姑娘生了孩子,過得好好的……”
“不騙人,嬤嬤肯定長命百歲。”
李小暖打斷了魏嬤嬤的話,嘟著嘴堅持道,魏嬤嬤笑了起來,“好好好,長命百歲就長命百歲。”
說話間,蘭初掀簾進來,笑著說道:“少夫人,方子開好了,裡面也沒有什麼很特別的藥,咱們的小藥庫里都有現成的,已經讓人去配了,再煎好,也就小半個時辰的功夫。”
李小暖點了點頭,看著蘭初吩咐道:“你最知道嬤嬤的脾氣xing子,仔細挑兩三個懂事些的小丫頭,排開班,嬤嬤身邊日夜不能離人。”
“不用,姑娘……少夫人,我不過一個奴婢,哪能奴婢再讓人侍候的理兒?”
魏嬤嬤急著就要直起身子,李小暖忙回身按住她,笑著說道:“嬤嬤是母親的奶嬤嬤,又是自小把我帶大的,我看嬤嬤,就是自己祖母長輩一樣,嬤嬤別管,只聽我安置就是。”
魏嬤嬤眼裡又湧出淚水來,忙轉過頭,接過蟬翼遞過的帕子拭著眼淚,點著頭,“好好,我聽姑娘的。”
“是少夫人。”
蟬翼貼到魏嬤嬤耳邊,笑嘻嘻的說道,李小暖轉過頭,笑著說道:“嬤嬤別理她,不用改,就這麼叫吧,也就嬤嬤這麼叫我了。”
蘭初站在旁邊,抿嘴笑著,轉頭看著李小暖說道:“少夫人,冬末姐姐前兒託過我,想給阮大福的大妹妹,叫吉姐兒的,在府里尋個差使,這吉姐兒我見過,今年十一歲,人生得象阮大福,厚道,心裡也有數,又跟著她娘、她哥學得一手好茶飯。”
李小暖點了點頭,“就讓她進來,先三等吧,旁的,你再看著挑兩個,還有,”李小暖轉頭看了魏嬤嬤一眼,魏嬤嬤是個極老實本份的,也沒多少心計,在後頭的院子裡,只怕還要住一陣子,身邊得有個心裡嘴上都行的人跟著才好,不然,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樣的事來,李小暖打定主意,轉過頭,吩咐著蟬翼,“去叫玉扣進來。”
蟬翼答應著出去,片刻功夫,就和玉扣進了屋,李小暖看著玉扣問道:“經文都抄好了?”
“還沒,正抄呢。”
玉扣苦著臉回道,“嗯,要照著規矩抄,一篇也不能少了,這會兒,有件差使jiāo給你。”
李小暖轉身指著魏嬤嬤,接著說道:“從今晚上起,你搬到後面院子裡,和嬤嬤住在一處,嬤嬤病著,你帶著小丫頭用心侍候一陣子,那院子裡,若有什麼惹人煩心的事,你且都擋到外頭去,千萬不能擾了嬤嬤,嬤嬤是胸痹之症,最不能心煩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