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天一夜,傍晚時分,靠近了隴州府,誠王妃掀起車帘子,沉聲問道:“你們誰是領頭的,我有話說。”
一個二十歲左右,面容極其憨厚的書生模樣的人拉著馬,靠近誠王妃的車子,拱了拱手,“王妃有什麼吩咐?”
“你們就跟著我進城吧,就說是王府的下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示眾
書生模樣的人蹙著眉頭,正要說話,誠王妃忙低聲解釋道:“一來府里下人多,二來王爺從來不肯費心記下人面容人名的,你放心,這會兒,你們若是轉回去,被探子們看到,倒要生出事來。”
書生凝神想了想,拱拱手退後半步,和旁邊一位三十歲左右,腳夫模樣的人低低商量了幾句,轉過身,帶著絲笑容應承道:“就聽王妃吩咐。”
誠王妃舒了口氣,點了點頭,放下了車帘子。
車子繼續往前衝去,又走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的,守城的兵卒厲聲喝止著,弓弦聲連連響起,幾十支弓箭拉得滿滿的,對準著一行人,只等一聲令下,這箭就要she出來。
書生模樣的人抬手止住眾人,一動不動的站著,誠王妃掀起車帘子,跳下車,穩穩的走到隊伍最前面,揚聲叫道:“我是王妃楊氏,還不趕緊去稟報了王爺!”
當值的兵卒頭領一隻手搭在額上,狐疑的遠望著氣度安然的站在最前面的誠王妃,呆了下,轉頭看著旁邊的兵卒,幾個兵卒面面相視了片刻,兵卒頭領到底不敢擅專,急忙奔進城裡,找守城的將軍稟報去了。
誠王妃迎著北地凜冽的寒風,緊了緊斗篷,仰頭打量著四周,隴州城城門上方,一個人形的東西隨風飄來動去,誠王妃微微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那個長長的物件,書生模樣的護衛小心的往前挪了兩步,低低的說道:“掛的是人,看不清楚面目。”
誠王妃一顆心如飛速墜落的重物般,直直的往下落著,卻落不到底,他是失心瘋了麼?這遍地焦土,就是打下來,留來做地獄麼?他把誰掛在了這城門上?人死如燈滅,還要這樣rǔ屍麼?
墜落的心讓她有些眩暈,誠王妃閉了閉眼睛,轉頭看著書生模樣的人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王妃叫我小五吧。”
誠王妃點了點頭,遠處城門裡衝出十幾騎人馬,衝著誠王妃方向疾馳而來,也就一she之地,轉眼即到,沖在最前頭的中年將軍勒住韁繩,抬手止住眾人,自己急忙跳下馬來,扔了韁繩,往前奔了十來步,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行禮道:“請娘娘恕罪,下臣失禮!”
誠王妃身子輕輕晃了晃,嘴角滲出絲隱約的譏笑,娘娘?!真是不知死活!誠王妃抬了抬手吩咐道:“王將軍辛苦了,爺可在城裡?”
“回娘娘,皇上早上出城帶人驅民,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驅民?”
誠王妃不敢置信的重複道,王將軍抬頭看著誠王妃,滿眼苦澀的低聲解釋道:“這是皇上的計策,要驅了秦鳳路的百姓,往利州路和京西南路方向沖,一來能阻了京城的大軍,二來,”
王將軍垂著頭,聲音低落而含糊起來,“二來,整整一路的饑民,濟與不濟,都難。”
誠王妃臉色鐵青,呆呆的看著王將軍,半晌也沒說出話來,王將軍小心的抬頭看了誠王妃一眼,帶著絲期盼,低聲說道:“娘娘來了就好,娘娘勸著皇……娘娘來了就好。”
誠王妃眼角慢慢滑下滴眼淚,閉著眼睛呆站了片刻,才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長長的吐了口氣,看著王將軍,低聲說道:“令夫人和家眷都安好。”
誠王妃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回去車旁,掀簾跳上了車。
王將軍身子輕輕抖動著,臉上似喜似悲的呆了片刻,急忙轉過身,打著手勢示意著,親衛牽了馬過來,王將軍上了馬,護衛著一行人,緩步往隴州城行去。
誠王妃端坐在車裡,將車簾掀起條fèng,神qíng凝重的仔細打量著外面,周婉若乖巧的縮在母親身後,不動也不說話。
城門上,頭朝下吊著的人赤身luǒ體,胳膊奇異的緊貼著腦袋,往下筆直的垂著,長長的頭髮在風中捲動著,整個人隨風轉過來、再轉過去。
車子進了城門dòng,那吊著的人隨風轉過來,臉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眼睛圓瞪著,半張著嘴,仿佛還在吶喊。
誠王妃手指劇烈的抖動著,幾乎捏不住車簾,那吊著的,是秦鳳路安撫使兼隴州知州趙遠明!誠王妃喉嚨gān澀的仿佛連氣也吸不進去,他瘋了!
王將軍護著誠王妃,一路進了隴州知州衙門,車子在後院月亮門前停了下來,王將軍下了馬,恭敬的站在旁邊,見誠王妃下了車,拱手稟報導:“娘娘,皇上這幾日就宿在這一處,下臣已經遣人將娘娘過來的信兒稟報給皇上了,請娘娘先進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