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弄出人命,也不怕事qíng鬧大,怎麼辦呢?
董宣一沉默,大雁幫的糙漢們就開始動搖了,紛紛圍在他身邊七嘴八舌:“大哥,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和物,就jiāo出去吧。”
“壇主,咱們都是有老有小的,跟著您丟了xing命無所謂,為兄弟兩肋cha刀不推辭,要講義氣嘛!但是家裡的老小怎麼辦?”
“壇主,幫主曾有過jiāo待,陛下就在昌連城中,要和氣生財,不能生事。違令者沉河,這個事兒壇主記得不?”
有人開始找何蓑衣的麻煩:“哪兒來的哪兒去,既然是拐騙了人家寶貝,就趕緊送回去,不都說既往不咎了嗎?這是要等著滿船的人跟你陪葬啊?”
何蓑衣不為所動,只平靜地看著董宣。
董宣大吼一聲:“都退下!我大雁幫開幫建派已有百年,什麼時候因為半道遇見麻煩,就扔了貨和貨主的?
今天這事兒就算是幫主在也是如此,誰再敢妄議,壞了我大雁幫的名聲義氣,別怪董某不客氣!”
眾糙漢全都息了聲,但是明顯失了士氣,有人開始數數:“一、二、三……董家的船就要撞過來了……”
鍾唯唯把這一切都聽在耳里,要求夏梔:“開門。”
夏梔使勁搖頭:“不行。”
船艙里的家具都被固定在艙板上,拿不動,鍾唯唯就使勁地踢起艙門來,大聲道:“我叫你開門!開門!”
她從未如此瘋狂,鍾袤等人全都被嚇懵了,等到反應過來,撲上去抱住她,門已經被何蓑衣從外面打開了。
鍾唯唯扶著門,“呼哧、呼哧”喘粗氣,眼神卻是堅定的:“大師兄,這件事你不要管,我來和他作個了斷。”
何蓑衣不為所動,緊緊把門堵著:“他不會真的撞船……”
他想說,重華要做明君,不會做這種糊塗事。
然而他其實很明白,重華若是真的沒有撞船,那也不是因為想要做明君的緣故,而是因為鍾唯唯在這船上。
她不會水,重華捨不得她有任何意外……
真正的原因他不願意說出來,只怕說出來之後,鍾唯唯就會趁機反悔,跟著重華走了。
那麼,便是山長水闊,再無相見之日。
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鍾唯唯已經冷喝出聲:“讓開!這是我的事!”
此刻的鐘唯唯,目光堅毅,表qíng冷峻,絲毫不像平時未曾開口先帶笑的溫軟俏皮模樣,整個人都散發著不容拒絕的冷酷意味。
再不把他安排說出來,也許就會遲了。
何蓑衣壓低聲音:“阿唯,你聽我說,我有安排,有兩個方案,最好是你在艙房等著。
我會設法讓局面變得混亂,再趁亂安排你們離開,有人會接應……你看見沒有,那邊有個蘆葦dàng子……”
鍾唯唯搖頭:“等不得了,他會發瘋的,我本意是想讓他做英明君主,讓百姓擁戴他,讓酈國中興。
而不是讓他失控,讓他殺人,讓他被人詬病。”
何蓑衣無奈地深吸一口氣:“還有一個辦法,但是迫不得已,我不建議……這對你的身體會有很大的損害。”
鍾唯唯問他:“是不是落水受寒,我就會死?”
何蓑衣搖頭:“那倒不會,只是這件事有很大的風險,你會吃更多的苦頭。”
鍾唯唯追問:“其實師兄已經準備好了吧?不然這濤濤江水,咱們怎麼逃?水底下有人等著的麼?”
何蓑衣艱難地道:“是有安排……”
“嘭”地一聲巨響,船身劇烈地震動起來,他猝不及防,迎面撲倒,幸虧反應及時才抓住門框站穩了,沒摔倒。
“既然師兄有安排,那就這樣吧。”鍾唯唯趁著這片刻的功夫,扶著門框走了出去。
天高水闊,霧氣漸起,風大làng急,她離站在船頭上的重華不過咫尺。
隔著淡青色的薄紗,她微仰了頭,靜靜地凝視重華。
重華站在船頭上,半垂了眼,沉默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裡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她的眼裡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只有彼此。
不知是什麼人高聲喊了一聲,立刻就被阻止了,須臾之間,船這邊和船那邊,只剩下了他和她。
重華朝鐘唯唯伸手:“回來,我既往不咎。”
鍾唯唯搖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