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紫芝到底是有所顧忌,事到臨頭反而有些躊躇。
但是瞧見鍾唯唯微微隆起的小腹,想到那幾個月的幽禁,以及長陽宮中的淒清冷寂,便咬了牙,聲音清晰地說:“外人不知,都說皇后娘娘善妒不賢,造成後宮動dàng,御下不嚴,造成朝局不穩。”
“哦。”鍾唯唯的回答與重華在大殿上敷衍慷慨激昂的老臣如出一轍。
胡紫芝見她無動於衷,便把話說得更惡毒了些:“還把皇后娘娘與韋氏、呂氏等惡人相提並論,說秋氏想做下一個權臣。”
這是多麼嚴重的指控啊,不亞於當眾搧臉,若是別人,早就發作了,但鍾唯唯沒有。
她含著笑,目不轉睛地盯著胡紫芝,不但沒有發作,就連氣息都沒有亂一分。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胡紫芝覺得自己就像是戲台子上的小丑,自鳴得意,其實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個笑話。
她恨透了鍾唯唯,聲音不知不覺地尖利起來:“皇后娘娘不必在意這些流言,誰不知道,才經歷了韋、呂叛亂,朝中人心不穩,且……”
她有意拖長聲音,悲天憫人:“且,吳王才剛起兵叛亂,東嶺要為謙陽帝姬報仇,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更是需要上下一心,皇后娘娘如此賢良能gān之人,怎會做這種事呢?對不對?”
簡直就是赤果果的bī迫了,吳王叛亂了,東嶺趁機宣戰了,要用胡家打仗,要用這許許多多的人,你就算再怎麼得寵,再懷有龍子,那又如何?
陛下一定會讓步妥協的,你不賢良,也得賢良!
吳王的叛亂早在意料之中,鍾唯唯這會兒聽到這個消息,並不覺得驚訝,她挑眉看向錢姑姑:“吳王叛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錢姑姑低眉斂目:“回皇后娘娘的話,老奴不知,這便著人去前頭打探一下。”
鍾唯唯又問小棠和趙宏圖等人:“你們可知道?”
那些人個個都是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白了頭髮、滿臉皺紋的趙宏圖更是捏著嗓子尖聲道:“哎喲,皇后娘娘,這可是軍機大事兒,陛下不說,誰敢刺探多問和亂說?這是掉頭顱的大事兒!”
胡紫芝的臉白了幾分,中宮都不知道的軍機大事兒,她卻知道了,還跑來亂說,這是大罪。她不信鍾唯唯不知道,但是沒想到居然可以佯作不知,倒打一耙。
鍾唯唯點點頭:“你說得是。惠妃,你怎麼看?你剛才也說了,才經過韋、呂叛亂,人心不穩,你這樣亂說話,會引起什麼後果,知道麼?”
胡紫芝白了臉,知道此時該向鍾唯唯低頭認罪,但是那口氣硬生生憋在胸中,讓人又痛又恨,實在是低不了頭。
幸虧她身邊的女官機靈,“噗通”一聲跪下去,磕頭如搗蒜:“回皇后娘娘的話,並不是惠妃娘娘有意刺探,而是這事兒宮裡都傳遍了,惠妃娘娘以為您已經知曉,所以才來說的。”
鍾唯唯看也不看這女官,抬起手,調整了一下手指上戴著的寶石戒指。
錢姑姑立刻冷聲喝道:“不懂規矩的賤婢!娘娘說話有你cha嘴的份兒?誰借你的膽子?別以為主子給些恩典,就真把自己當盤菜了!掌嘴!”
這話罵得實在,字字含沙she影,好比一記又一記的耳光,脆生生地抽打在胡紫芝的臉上,打得她心口含血,想要喊卻喊不出來,想要護著身邊之人,更是有心無力。
行刑的宮人拽住那多嘴的女官要動手,小棠皺了眉:“沒看見娘娘懷著身孕麼?這要是嚇著娘娘和龍胎,那可怎麼好?”
宮人連忙告罪,把女官拖了下去。
胡紫芝以為,接下來鍾唯唯就該收拾自己了,便想著左右已經到了這一步,無非是死而已,她便是死了也不讓這虛qíng假意的女人好過。
誰知鍾唯唯並不繼續追查那妄議朝政、刺探軍國大事的罪,而是托著腮靜默片刻,等到外頭來報,說那不懂事的女官已經領了罰,才輕描淡寫地道:“該說的,本宮已經說了,惠妃蘭心慧質,想必已經知罪了。你的父兄才剛立了大功,陛下與我,怎麼也該給你父兄幾分薄面,所以,你回去閉門反省吧。”
就這樣輕輕放過就算了?這不是鍾唯唯的風格。
胡紫芝想起她初登後位之時狠狠燒的那幾把火,不敢得意,反而提心弔膽,覺得一定會有後手等著收拾自己。
但是自己才剛落入鍾唯唯的圈套,再爭就更加落入下風,她不敢再爭,低頭行禮,默默退出。
一路平安,眼看著長陽宮在即,她鬆了一口氣,看來鍾唯唯是知道怕了,不敢真的在這節骨眼兒上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