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沉著臉厲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日你的丫頭犯了錯,你來替她求qíng,我饒了她。明日別人的丫頭又犯了錯,她也來求qíng,我也饒了,日後這個家我還怎麼當?!繼續打!”
麗娘去扶夏瑞蓓:“三小姐,地上涼,您身子要緊。”
夏瑞蓓指著麗娘哭道:“就是你們這起子刁奴,哄得娘親偏聽偏信。你……”轉身要往外走,夏夫人“啪”地一拍桌子,“給我站住!你要去哪裡?”
夏瑞蓓哭道:“您不答應女兒的求qíng,女兒看不下去,還不能躲開嗎?”
夏夫人冷冷地道:“正是!今日你就在這裡看著我教你什麼是主子的責任,什麼是奴才的本分!看完了才能走!怎麼樣?你是要顧全自家的體面自己站過來呢?還是要我讓人請你?”
夏瑞蓓哭得一塌糊塗,到底只得站到夏夫人身邊去。夏夫人扔給她一張手絹,喝道:“你哭什麼!成何體統?擦掉眼淚站好!”
“六十!”張婆子這邊終於打完了紅兒,探身下去摸摸紅兒的鼻息,笑道:“夫人,還活著的。”
麗娘看了夏夫人一眼,見她沒有任何表示,只得道:“先拖在一邊,等夫人審完再說。”
接下來要打的是良兒,良兒臉色發白,緊閉了眼睛,拳頭攥成一團,咬著牙一動不動。夏夫人道:“良兒,你可服?”
“夫……夫人,奴婢服。”良兒好不容易才從牙齒fèng里擠出一句。
“嗯。動手。”
張婆子正要動手,旁邊一個婆子笑著上前要接她手裡的木杖,對著她擠擠眼睛,“張家的,你累了,歇會兒,讓我來,你在一旁盯著就是。”
張婆子和這些人長久的jiāo道,一看她那眼神,就明白是怎麼回事,瞟瞟夏瑞熙,見夏瑞熙靜靜地望著她,當下會意一笑:“夫人在這裡,老婆子不敢稱累。”也是高高地舉起那木杖,對著良兒的臀部重重地打下。良兒硬撐著一點兒聲息都沒出,就是夏夫人也點了點頭。
夏瑞熙度秒如年,今早她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命如糙芥。好不容易等到打完了,還低著頭不敢看良兒。聽得微弱的一聲:“奴婢謝夫人。”她心裡的石頭才放了一半。她從前就聽人說過,衙役打人有很多種打法,使了錢的,看上去嚴重,實際上只傷皮ròu,不傷筋骨,所以才想到讓婉兒去賄賂這幫婆子,如今看來果然是起作用的。
夏瑞熙剛抬起頭,就對上夏夫人冷厲的眼神,雖然只是一掃而過,卻也讓她膽戰心驚,總覺得什麼被夏夫人看透了。
打完了三個丫頭,夏夫人才說:“誰來說說看昨日的事qíng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怕那板子落到自家身上,哪裡還需要多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qíng全說了。因三個丫頭的主子二小姐、三小姐都是在的,只有那長房的鄒嬤嬤不在,而且多數人吃過她的虧,便把事qíng都推到那鄒嬤嬤身上去。一個細眉細眼,看二門的婆子活靈活現地把鄒嬤嬤挑撥的語氣動作姿勢表演了一番,總結道:“如果不是鄒嬤嬤在中間搗鬼,紅兒也不會被豬油蒙了心,去找良兒的麻煩。她後來還想再挑撥紅兒去打純兒呢,只是純兒聰明,沒上當。”
夏夫人道:“你們都看仔細了?確實是鄒氏在中間煽風點火?”
眾人慣會踩低捧高的,夏夫人今日如此陣仗,她們哪裡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異口同聲:“就是她!她仗著大夫人寵愛,經常都這樣gān的,攪得jī犬不寧。咱們夏府可從來沒出過這麼號東西,夫人可要嚴懲她。”又有人把鄒氏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偷了四小姐房裡的東西拿出去賣,某年某月某日又攛掇哪兩人吵架打架的事qíng全數倒了出來。
夏夫人沉吟道:“說起來,鄒氏也不完全算是我們家的人。本來我多數時候都看在她是大嫂娘家那邊來的,大嫂也對她多有倚重,睜隻眼閉隻眼。但如今看來,我們府里卻是不能留她了。她攪得家宅不安倒也不說,把小姐教壞卻是大事。麗娘,你馬上隨我去老夫人房裡稟明老夫人。”
第24章家法(三)
夏夫人去了老夫人房裡,其他人沒得吩咐,只得仍然在院子裡chuī著冷風等,心裡對鄒嬤嬤的痛恨又上了一個階梯,連帶著也恨上了王氏。
夏夫人去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冷著臉讓麗娘去拿賊,再三jiāo代不能驚了四小姐。夏瑞熙瞅著夏夫人的眼睛有些紅,想來是哭過了,也不知道在老夫人那裡受了什麼氣。
卻說麗娘帶了三四個婆子並老夫人房裡一個經常抱夏瑞薇玩的小丫頭冬梅去了長房,不和王氏打招呼。先就讓婆子把了院門,再讓那小丫頭進房去把夏瑞薇抱開,才一邊讓人去拿鄒嬤嬤,一邊自去見王氏。
王氏聽說麗娘來了,知道是為了鄒嬤嬤的事qíng。有心要折二房的面子,故意挨了半日才慢吞吞地見麗娘,此時鄒嬤嬤已被拿下,她房裡的東西也被翻了個七七八八,果然翻出不少金銀細軟來。有金玉首飾,也有做成果子花樣的金銀錁子,錁子上還刻著吉祥話,明明就是年節里長輩們賞給夏瑞薇的壓歲錢,夏瑞薇還小,自然不會收撿這些東西,也被鄒嬤嬤順手牽羊給挪到自家腰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