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瑞蓓打死燕兒這件事,夏老爺心中早就有數,也曾經找過夏瑞蓓詢問。夏瑞蓓開始不肯承認,最後無法抵賴了,才推說燕兒忤逆她,說她要去孫家做寡婦,她一怒之下推倒燕兒,誰知燕兒的頭竟然會撞在井沿上,死了,她一害怕,就把燕兒扔了進去。
夏老爺知道夏瑞蓓在說假話,燕兒是個什麼脾氣,他還是有數的,燕兒xing格溫柔,沉默寡言,逆來順受,斷然不會說這種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話。他雖然覺得夏瑞蓓的手段歹毒,卻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死去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頭,便把這事兒掩蓋了下來。燕兒無父無母,他無法給她的家中補償,能做的,無非是給燕兒買個厚些的棺材罷了。
現在聽夏瑞熙說了這件事qíng,他隱約猜到了事qíng的真相,一顆心不由寒透了底。無心之過可以原諒,但為了一己之私,出賣親姐,之後不思如何取得諒解,反而為了掩蓋罪行,殺人滅口,毀屍滅跡,欺瞞父親,無論她有什麼樣的理由和原因,都實在是讓人寒心。
夏老爺仿佛突然老了一大截,雖是父女,但那層窗戶紙還不能捅開,況且他也不能把夏瑞蓓怎樣,不能送官,打一頓,罵一頓,不起任何作用,要是個小子,還可以趕出家門,可這是個嬌滴滴的女兒,他怎麼也得顧著夏家的臉面。看來四姑太太的話沒錯,夏瑞蓓的秉xing果然更像夏大伯,凡事只能想到自己,只顧著自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夏老爺沉默了很久,才對夏瑞熙說:“熙熙,你妹妹不懂事,要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qíng,你不要和她計較,多擔待一些,好不好?我會教訓她的。不是爹偏心,而是爹娘老了,只想家宅平安,你們都幸福快樂,不想姐妹成仇。你理解嗎?”
夏瑞熙自然是很慡快地答應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夏老爺的態度已經很明顯,她不能報復夏瑞蓓,不能和夏瑞蓓一個釘子一個眼的對著gān。她只能離夏瑞蓓遠遠的,小心防備,不和夏瑞蓓有任何實質上的jiāo集。
夏老爺長吁短嘆了幾日,頭大了一圈,肚子小了一圈,也沒想出到底要怎樣才能讓夏瑞蓓改邪歸正,他幾次想點醒夏瑞蓓,又怕夏瑞蓓因此更恨夏瑞熙,那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結果。好在夏瑞熙並沒有找他哭鬧,也沒有去找夏瑞蓓的麻煩,反而把這件事qíng捂得死死的,對她的寬厚,夏老爺心裡又是感激又是內疚,對夏瑞熙越發地疼惜。
雖然夏瑞蓓如此不爭氣,夏老爺到底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落入火坑的。他到處託了京里的關係,央人去和孫家商量,他還不敢說要退婚,只能商量說由夏家出錢,先買幾個能gān的丫頭過去伺候著孫棹,讓夏瑞蓓晚幾年再出嫁。打算著讓夏瑞蓓多拖些日子,等孫棹死了就一切都好辦了。
孫家卻一口咬死,夏家無論出多少錢,就是搬了金山銀山去,他們也不答應。還說,夏家不要以為把女兒帶到京城去就可以悔婚,他們就是告到官府,也一定要把夏瑞蓓娶進門。如此一來,就是神通廣大的睿王也沒有法子,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隨著要回西京的日子越來越近,夏老爺心中越發煩悶,夏瑞蓓也越來越心急。趁著某日夏老爺從外面回來,她在書房外攔住了夏老爺。
夏瑞蓓笑得甜蜜,遞上一隻jīng致的荷葉碗:“爹,最近天氣越發燥熱了,我給您熬了綠豆粥,一直冰著,現在喝了正好消暑。”
夏老爺看見她心qíng複雜得很,一方面是因為她不爭氣,另一方面卻是想到她可憐,耐著xing子qiáng笑著接過去:“蓓蓓有心了。”
夏瑞蓓挽著他往屋裡走,“您喝呀,看看甜味可適中?”
夏老爺忍不住:“蓓蓓,你有事?”自從燕兒死了以後,夏瑞蓓總躲著他,如果沒有事,她斷然是不會找上門來的。
夏瑞蓓低頭道:“爹,我聽說夏末我們就要回去了?可不可以多住一段時間?”
“為什麼?你姐姐生了孩子,你母親帶著你弟弟在家中,你二姐要回去籌備婚事,時間挺急的。”夏老爺忙著收拾屋裡的醫書方子,自從因為夏瑞熙的事qíng和那位睿王結jiāo以來,貴妃娘娘和睿王總是愛找他的麻煩,三天兩頭的,總要請他去給一些神秘的人請脈,看病,開方子,有些方子換了平時,他是決計不肯開的。他在這京里,日日提心弔膽,煩不勝煩,只想早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孫家那裡……”夏瑞蓓顫抖著聲音,“二姐一成親,我就再也沒有藉口了吧?是不是很快就要嫁過去了?您認識那麼多貴人,他們有權有勢,一個小小的孫家算什麼?您就不能求求他們,幫幫忙嗎?”
夏老爺煩躁地說:“爹和你說過多少遍了?睿王托人去說過很多次,孫家就是不同意,他們也拿著沒辦法,總不能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吧?”
夏瑞蓓哭道:“二姐上頭炷香的事qíng他們都能做到,為什麼我的這一件小事,他們就做不到?他們是不是不肯幫忙?您再給他們送些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