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良兒和純兒隨那兩個婆子上了那輛據說是夏瑞蓓派來的馬車,本來就是帶著必死的決心去的,可是到底也存了幾分僥倖在裡面。
一上了車,那兩個婆子就肆無忌憚地盯著純兒瞧,純兒落落大方地任她們瞧了個夠,才慢吞吞地說:“兩位嬤嬤,可是我臉上有花,才讓二位看得如此目不轉睛?不知道你們平時可敢這樣看你們二夫人?”
兩個婆子恍覺失態,其中一人打了個哈哈:“四少奶奶說笑了。二夫人那是何等嬌貴的人,老婆子們只敢遠遠地瞧,近前了頭也不敢抬的。”
純兒道:“哦,她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麼?我好久不曾見到她了,前些日子聽說她偶感風寒,也沒機會去瞧她,可大好了?”
婆子信口答道:“好了,好了。前幾日還瞧著她去鋪子裡呢。是吧?”她回頭問另一個婆子。
那婆子隨聲附和:“是瞧見了,大好了。”
良兒就聽出不對來,如果人真的是夏瑞蓓派來的,那就應該是心腹才對,可聽這話,哪裡有跟在身邊伺候的,得力的人會不知道夏瑞蓓病不病?還需要根據她去鋪子與否來判斷她好了或是不好?這其中必定有詐,她的手心沁出冷汗來,要去掀窗簾子。
手剛伸出去,一個婆子就按住她的手,變了臉色:“小大姐,不要讓老婆子難做。咱們二夫人可是求了都指揮使的,其他人要是瞧著了,會說閒話的。”
良兒心慌起來:“會說什麼閒話?我就是覺得氣悶,想透透氣。”
那婆子道:“氣悶什麼?少奶奶都不氣悶,你一個小丫頭氣悶什麼?等會兒到了地頭,就不悶了。”
不讓她們瞧外面,不會是根本就不是去夏家,而是去其他什麼地方吧?良兒害怕地悄悄抓緊了純兒。
純兒波瀾不驚,從歐青謹把夏瑞熙悄悄送出去,和她商量的時候,她就知道事qíng沒這麼簡單。那兩個婆子一進了錦繡園,那樣的態度,敢從夏瑞熙的妝盒裡偷首飾,又怎麼可能是夏瑞蓓的人?只能是趙明韜派來的人,才會如此地不把夏瑞熙放在眼裡。
趙明韜一定是很恨歐青謹和夏瑞熙的吧?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也不知道他見著她,會是什麼樣的表qíng?肯定是猙獰無比,殘忍冷酷地對待她吧?
可就算如此,又如何?從萬佛寺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知道趙明韜是個什麼人了。從她主動向歐青謹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做好這件事。想來,就算是她死了,歐青謹和夏瑞熙也不會不管她的家人。雖然她娘把她賣了,但她一點都不怨她娘,世上都是重男輕女,可從小她娘就待她極好,常常讓鄰里的小姐妹們羨慕極了。
如果不是不得已,遭逢了那場水災,大家都活不下去,她娘又怎麼捨得把她賣掉?她現在還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她弟弟妹妹抱著她的腿大哭不放,她娘不敢看她,只是抹著淚說:“丫頭,去了好歹能有碗飯吃,能活下去最重要。”
良兒抓住自己,是害怕了吧?其實有自己一個人去送死,就夠了。可是現在她不能放良兒走,如果良兒逃走了,勢必會驚動趙明韜,那麼,夏瑞熙已經逃走的事qíng就會很快bào露,前功盡棄,還是先熬著再說吧。
純兒微微嘆了一口氣,反手握住良兒的手:“別鬧,我頭有些暈,讓我靠靠。”她的冷靜感染了良兒,良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還是沒有說出來,往純兒身邊靠了靠。
馬車把二人送到一所半荒廢的宅子裡,純兒就驚詫地說:“這不是我家,你們到底是誰?想gān什麼?我要見你們二夫人。”
那兩個婆子笑著道:“四少奶奶放心,這裡雖然條件不太好,可卻是我們二夫人特意安排給您養胎的。這裡很安靜,也很安全,您放放心心地住著,這幾日我們都指揮使很忙,二夫人要隨身伺候,離不開。過幾日她就會來瞧您的。”
純兒假裝相信了。既然趙明韜很忙,夏瑞蓓要隨身伺候,那就說明她暫時不會被揭穿,能熬過一時是一時。
平日裡就是這兩個婆子看守她們,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來,不能出內院半步,只能在內院小小的天井裡散散步,發發呆。直到第六天夜裡,宅子裡突然喧囂起來。
第13章算盡
那天夜裡,按純兒和良兒二人事先商量好的,先四處放火,然後趁亂逃出。
良兒逃出去後,就在二人約定的地方躲起來等純兒,可是等到第二天,她又怕又餓,也不曾看見純兒來,她只好裝成一個小乞丐去打聽消息。
遠遠地,她看見那座宅子已經化為灰燼,有人說燒死了人,燒得面目全非,她就壓抑不住地想哭,被一隻手捂住了嘴,把她拖到角落裡,是長壽。長壽帶著她藏了一段時間後,才帶著她去見歐青謹,幾人一起逃出了西京城。
其實純兒根本就沒打算跟她一起出來吧?趙明韜假借夏瑞蓓和夏家之名,把“夏瑞熙”悄悄弄到這裡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遲早有被揭穿的一天,純兒這一招,可謂是釜底抽薪,永絕後患,但代價實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