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聽他溫言安慰,心裡好受了不少,至少他是相信她的,轉而破涕為笑:“我怎麼冤枉你了?你莫要冤枉我。”就算是她冤枉了他,她也不會承認的。笑了一回,到底心頭還是不慡,哼哼唧唧地被歐青謹拖著回了錦繡園。
歐青英的態度,歐青謹不是沒看出來。剛聽到林輕梅死了的時候,他覺得突然之際,也不是沒有胡思亂想過,但是轉念一想,他覺得這事實在沒有根據。
林輕梅確實遇上了麻風病人,這一點有鄔大叔和好幾個獵戶作證。因為當時花老虎chuī響了山里獵人互相通消息時用的號角,把附近的獵人喚了去,有人還親眼看見逃走的麻風病人。還是他們一起砍了柴,把林輕梅的屍體焚化的,林輕梅被shòu夾夾傷的足踝,散落在附近的包袱,也是大家都看見的,做不得假。
其次,夏瑞熙就算是痛恨著林輕梅,想除掉林輕梅,她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可以把聰明的林輕梅騙到那麼偏僻的林子裡去,更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未卜先知,算到林輕梅會遇上麻風病人,更不可能收買到麻風病人去害她。
就算真的有問題,也只會出在花老虎身上。但花老虎卻敢對著天發誓,敢拿他死去的母親發誓,他沒有說假話,林輕梅的的確確是自盡的。也沒有人bī林輕梅走,倒是她知道歐青謹走了,先就跑到夏瑞熙的房裡去指著夏瑞熙罵了一頓,責怪夏瑞熙不該放歐青謹走,罵夏瑞熙自私狠心。
甚至於林輕梅什麼時候走的,他們都不知道,還是夏瑞熙一發現了就讓他去追的人。花老虎明明白白地告訴歐青謹,他當時是不願意去追這個兩面三刀,不守婦道的女人的,只是因為夏瑞熙吩咐了,為了夏瑞熙考慮,他才不得不去。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來源於,歐青謹更相信夏瑞熙不是那麼狠毒的人。夏瑞熙愛耍點小花樣,耍點小心思,他是知道的,但她不管哪一次,也不曾超出過道德底線。她jīng明,但是很有分寸,她幫助人的時候,也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幫人就想要人回報,這些他心裡都有數。
一個惡毒到稍不如意就隨時想殺死,殘害對方的人,是不會有那麼明亮的眼睛的,也不會得到她身邊的僕從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愛戴。對於這一點,歐青謹對夏瑞熙很有信心。
說來說去,他只能怪他自己不夠gān脆,不夠利落,不夠狠心,虛榮無聊,也許這才是直接導致林輕梅不幸的原因。事實真相要不要告訴歐青英呢?他也在猶豫之中。雖然歐青英知道了,一時可能會很難接受,也許還會因此與他生分了,但總比讓歐青英一直誤會夏瑞熙的好吧?
第26章歸來(三)
錦繡園冷清清的,一進了屋裡,一股不好聞的煙味和冷氣就迎面撲來。
他們的房間,一切都遠不能和從前比。
曾經布置得溫馨舒適,一到夜晚就點起無數燈燭,照得亮堂堂的房間裡,此刻為了省油,只點了一盞昏暗的小燈,只照得到周圍的一小塊地方,遠處的角落裡黑黢黢的。
原來放在東邊牆下那塊陪嫁來的,亮堂堂,jīng美絕倫的大銅鏡也不見了影蹤,所有的箱櫃都是空的,她的那些首飾,漂亮衣裙,值錢的毛皮衣服,全都不見了。
chuáng上還掛著夏天用的紗帳,爛了幾個大dòng還沒來得及補,帳鉤也沒有,只隨意用了一根布條繫著。鋪的被褥還不如她在山裡面用的厚實溫暖。
這是個什麼世道啊?夏瑞熙的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她知道自己應該知足,和歐二少一家比起來,最起碼她還有命在,歐青謹也完好無損,達兒安安靜靜地睡在她的懷裡。
屋裡只有一個面生的女人帶著個婆子在料理。婆子負責打掃衛生,燒炭,提熱水,那女人則在整理chuáng鋪,忙著把被褥放在熏籠上烘烤。
見歐青謹和夏瑞熙進來,兩人都停下了動作。那面生婦人帶著那婆子上前給二人問好:“四少爺、四少奶奶好。”
面生婦人大概三十多歲的模樣,長得清秀端莊,穿一身素白裙襖,頭上還戴著白花,立在一旁低眉順眼。
夏瑞熙心裡大概有了數,這應該就是二少的那位外室。這次二少不在了,歐二老爺才開恩把她母子接回來的,算是正經的姨娘了。便請她坐:“不知該怎麼稱呼?”
那婦人歪著身子坐了,淡淡笑笑:“我娘家姓童。”
看上去很規矩,很得體,也很老實。但夏瑞熙卻知道她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人,能十幾年把持著二少的身心,讓二少不惜與家裡和髮妻鬧翻的女子,又怎麼會是簡單的人呢?
夏瑞熙謝過她幫忙收拾房間,又閒聊了幾句,童姨娘方起身告辭而去:“熱水在外間,家裡的人手實在少得可憐,沒法子抽出人來伺候四少和四少奶奶,二位只能自己動手了。我還得去瞧瞧信風,這孩子讀起書來沒個數,沒日沒夜的,不qiáng迫著他休息不行。”
夏瑞熙把達兒遞給歐青謹,自己笑著送童姨娘出去:“不必擔心,我們在山裡也是這樣過來的。你去忙著吧,煩勞你了。”
等夏瑞熙回來,歐青謹已把達兒安置好,兌好了熱水,把夏瑞熙洗臉的茉莉香胰子和帕子等物一溜地準備好:“你先洗。”他在山裡時這些事qíng早就做慣了的,現在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夏瑞熙先洗了,又給他兌好熱水,順手揉了帕子遞給他:“可以洗了。”
歐青謹不動,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她,夏瑞熙不明所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