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笑了笑,也不言語,把那茶沫子泡的茶又給她續滿,隨手抓了幾個棗子塞給那粗使婆子。汪氏一看,立刻又不滿了,那粗使婆子卻歡喜得很。
這邊余婆子問宋道士:“我家夫人若是得見此簽文,必然大喜。不知真人可否將此簽贈與小婦人?”她總覺得這事好得出奇,自家小姐是識得字的,得把這簽帶回去給小姐親自瞅瞅才放心。
宋道士隨手將那簽遞給余婆子,哈哈一笑,頗有幾分豪邁:“拿去吧,貧道另制一簽補上就是了。”
余婆子趁著汪氏在那裡和清虛鬥法,從袖中取出三張寫了年庚八字的紅紙遞給宋道士:“小婦人有三個侄女,其母體弱,導致她們生來多病,年歲漸長,無人上門求娶。我心疼她們,想請真人看看,她們這生辰八字如何,什麼時候可以痊癒如常人,什麼時候三媒上門?”
宋道士隨手拿起一張紅紙,仍然將那紅紙舉起,脖子往後仰,眯了眼睛隔得遠遠地看,半晌不說話。余婆子此時已經知道,他這是老花眼了,也就耐心等待。
宋道士看了半日,方低聲道:“這女娃兒的命怪哦。”
余婆子一聽,揪起心來,不動聲色地道:“怎麼個怪法?”
宋道士道:“本來是該生在三月里的人,卻被人qiáng行改了運,生在了二月里。零落成泥,受盡苦楚;父母無靠,兄妹不親。”
余婆子的心“咯噔”了一下,沉到了底。
卻聽宋道士話鋒一轉,道:“但是!這命由天定,就算是qiáng改了也只不過是明珠蒙塵,遲早是要放光華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女娃兒最後總要享福的,家裡諸人少不得也要沾她的光。”
余婆子記在心裡,又問了些問題,宋道士卻是不肯再說,只推天機不可泄露。
余婆子便將另外兩張紅紙遞過,宋道士看了,奇怪地道:“這兩個麼,一個不當在世上,另一個,不怕你氣,是個丫頭命。奇怪啊,這真是姐妹?為何一個富貴至此,另一個卻貧賤至此?而那一個,卻又如此?真是詭異啊,詭異。”
余婆子笑著將三張紅紙收起,道:“這世上的事,生死莫測,誰又說得清呢?”便將話轉開不yù再提這事。
宋道士贊同道:“也是。”
待余婆子心滿意足地去了,清虛湊過來將懷裡的兩封銀子塞給宋道士,自己卻留了那一兩銀子。宋道士也不和他爭,只罵道:“小兔崽子,睜眼就說瞎話。你是運氣好,剛好遇上個不識字的,若是遇上個識字的,我七十年的招牌就被你毀了。”
清虛笑:“是師父鎮得住,想得周到。那一筒都是好簽,隨她怎麼抽,都好。”
宋道士拍了他一巴掌:“你個傻瓜蛋!別的不好好學,就是這事腦袋最靈光。蔡家那丫頭許了你多少銀子?你得分我一半。”
清虛皺眉道:“也沒說多少,就說今日的十兩銀子,我都把它盡數孝敬師父了。”
宋道士一聽,立刻捂緊了袖袋:“你胡說,那丫頭許過我棺材本的。”
清虛笑得狡詐如狐狸:“知道,師父的,可不就是我的。”
“等我死了再說吧。”宋道士捂著袖袋往裡走:“你小心些,將那狗叼來的鬼畫符儘早燒了。”
清虛道:“師父是怕我日後去訛詐她吧?”
宋道士的腳步頓了頓:“我不怕,我撿你回來的時候,就算過了,你是個實誠人,否則我也不會白白養活你。”
清虛眼裡閃過一道亮光,道:“師父,我好奇怪,你到底是真的會算命,還是假的?”
宋道士去得遠了,悠悠丟下一句:“你說呢?”
清虛從懷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糙紙來,看著上面用木炭畫的醜陋不堪的字,撇了撇嘴,往炭盆里一扔:“臭烘烘的,到處都是狗口水。死丫頭,欠我五十兩銀子,若是不給我,道爺就把你拐去窯子裡賣了。”
第6章二嬌(一)
自余婆子並汪氏去後,明菲躺在chuáng上,百無聊賴地聽嬌杏給她講蔡家的一些瑣事。例如新夫人又是如何的大方仁厚,二姨娘又是如何的小氣驕矜,新夫人進門的第二天就感了風寒起不來chuáng,沒去敬茶,新夫人卻反讓人去瞧病啦等等。